回到家在餐桌上忍不住，眉飞色舞地谈起来了。老干部不在职，但是多个慈善机构的参与者，每年参加迎春茶话会。以前的老上级童老总是夸政府的政策的确好。偶尔抱怨说，我们国家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人才济济，为啥子没有个科技攻关，把那个，那个痔疮玩意儿克掉呢。他灵机一动，加塞，加塞，赶一场子，把专家请到老干部局座谈座谈。国外的先进技术交流过来，痔疮专场，堵住老上级的嘴巴。我们把最先进的技术，以最浅显的道理，以最快的速度向老领导们汇报。这是一项政治任务，能执行也得执行，不能执行也得执行。四十天内能建筑一座四通八达的高架桥，一下子扭转了老百姓下雨天行路泥泞的问题。桥墩后来是裂了一些缝，但我们用最优质的水泥补上了。
现在是到了解决老干部痔疮难言之隐的时机了。斯密司不明白第二次报告时候，自己的听众变成了多位长者。虽然年迈，有的戴着助听器，颤颤巍巍地，但个个精神饱满，扎着耳朵听，有的还拿起小本本，带着老花镜，认真地记着笔记。他的眼睛都快湿润了，讲的更是栩栩如生。小刘也轻车熟路了，翻译时候中间掺杂着自己对人生的思考，如多运动，少荤菜啊，开朗啊，都有利于痔疮的防御和治疗。事后老干部局的领导们无不竖起大拇指，好，好，这样轰动的讲座，办得好。现任领导班子把关心老首长的事情当作一件大事来抓，日理万机，日理万机啊。老干部是搞宣传出身的，座谈开始前已经安排照相，准备在头版右下角刊登的。记者一看大伙儿反响强烈，多写了几句，干脆就在右上角发表了。题目为“毫不手软，新世纪一定要把关心干部群众落实到实处”，副题为 - 攻关痔疮，造福社会。
文章末画龙点睛地提到，省政府正讨论划出在城西北部的一片肥沃土地，建立大棚区，专门种植各季蔬菜，让干部群众有吃不完的菜。原来高架桥的功能性就更加日益重要起来了。领导们高瞻远瞩，认真地提到，高架桥不够用的话，再来一条高速公路，直通到老干部局。再穷，也不能穷为了革命工作一辈子的老同志们。这些是题外话了。
言归正传，芳的留学的意思，我们的尊敬国外来访客人明白了。说来也巧，斯密司返回英国后没有多久 , 从联合国教科文卫组织申请的一专项研究被批准了。研究主题是“如何预防和减轻第三世界的痔疮问题以及提高宣传教育的有效性”。斯密撕一下子想到的是芳那迫切的眼神。他发了E-mail。芳收到了E-mail。芳去了英国的领事馆，重复她和斯密司的话。她把那些话通过查字典直接翻译成英文，受“疯狂英语”的启发，每天大声对着镜子重复数十遍，做梦都在背诵。签证处的亚裔混血女文员很惊诧于芳回答的流利和美式发音。几乎要发签证时，问了一句，你原来主攻妇科啊？那个英语单词一般人听不懂，芳也不例外。她就干脆点头，“也是，也是，我要成为专家，贡献祖国和人民。”女文员也不是特别明白“痔疮”的医学名字。看到芳的妇科副教授证书，心里陡然升起敬意。说了一句，“谷得拉客”。就放行了芳。芳的心啊，如同绽开的花朵。从领事馆出来后，她不知道如何走路了，好在出租车就在附近。
芳来到英国，没有费很多周折。她是以访问学者身份出国的。她和院长讲好，她的位子保留，不发工资，但通过申请和院里的大力推荐，国家出一定的钱，生活费没有问题。斯密斯倚重芳在中国的人脉，分享一些一手二手甚至第三手的资料和病例，对芳也还算尊重。只是芳的语言亟待提高，就让她帮助病人，收集样品，整理试验室。好强的芳咬紧牙，挺了过来。她好赖每个月不是特别关心生活费。和几个年轻人合住，搭她们的车买菜，有时候烧几个好菜，让那几个学生无剔可挑。学生们自费的生活紧张，她知道有的男生周末去冷库搬运东西，女的去哪里打工的都有，自己挺知足的。中间把家里人接到英国，游玩了欧洲一些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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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访问学者身份到期，如同很多人，她想方设法豁免，想多待些，未果。坚韧的芳继续和单位沟通。医院院长因为自己的外甥女毕业分配到妇科两三年了，正想突击提拔作为医院最年轻的副高级职称呢。芳回来后，副高级名额就满了，没有必要提拔了，多个考虑。权衡利弊后，医院院长对芳说，不回来可以，但医院补贴费没有了。
斯密司的这项长期研究到了一半，芳的英语慢慢提高了，名字也从项目总结的致谢部分转移到共同作者之一。斯密司就给她发些工资。芳在项目待久了，其他的本科和研究生们如走马灯，斯密司要到处讲学，芳竟成了该项目或不可却的灵魂人物，俨然大老板的心腹，享有二老板的待遇。日久熏陶，竟然也得到了真传，预防痔疮，必须多运动，少荤菜啊，开朗。必要时候刀疗，火疗和水疗。科学发展了，刀疗可以用传统的柳叶刀，或者非传统的激光刀。火疗方法进展不大，只适合于世界上某些地区；科研小组惊喜地发现，水疗的温度很重要，是 69 度或者 71 度，效果不一样，但是否数据在统计学上有区别，尚待于进一步研究。看起来通俗易懂，那是因为有些洋话，一般人还是不懂的。这是两个博士后，一个博士生，两个硕士生，还有几个暑期医科的小本的结晶。哦，当然还有芳的心血。几个出名的男人后面，有个共同的女人支持，这好像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到五年期满项目结束的时候，斯密司和组里成员们一块儿忆苦思甜，丰硕的成果，来自于他的前瞻性，芳的踏实性，小组成员的刻苦性，但最最让斯密司或者说这个小组引以为傲的是创新性，源自芳的创新性。
原来芳提出用传统的中医疗法防御和治愈痔疮，效果出奇地好。用CT，荧光染色跟踪技术，液氮快速冷冻技术，无线射频技术，高压显微技术等都无法解释其中的奥秘所在。斯密司很高兴自己慧眼识宝，因为那可能是下一个科研方向的轴心，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他很真诚地挽留芳，被芳谢绝了。
她已经做了五年的猪尾巴，实在是因为语言障碍，文化不同所致，被人踩在脚底板儿下。这几年，也攒了些家私，该剁去猪尾巴回去做个海龟发展了。（未完待续）
本文节选自关东胜作品《美国花楸》。
作者简介：关东胜，艺美网专栏作家，工学博士（美国）、工商管理硕士（美国）。曾任教于京城高校，现定居美国，从事食品安全和品控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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