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成功地由妇科专家华丽转身为痔疮大师。回国后，她成了斯密司第二，到处讲座，医科大，老干部局，原来工作的医院，几个著名的国际和国内医药公司纷纷聘请她为专家，首席顾问之一。她动情地回忆起出国前和在异国他乡的点点滴滴，泪花几乎盈满了眼眶。自己的诺言终于实现了，成为专家，报效伟大的祖国和人民。
医院实施什么改革，领导还踌躇如何安排芳，但是芳早有自己的打算。结果是院方发一笔资金，作为投资者，芳自立门户，和另外几个私人老板一起开办了一家医院。投资者有明投的，有暗投的，芳不是特别深究，关键是医院开始营业，账目上活钱源源滚来。房子是要买几处的，芳的钱也再投资。
有包工队申请到修公路的项目，资金周转不灵，她买断，俨然成了幕后老板。这比在英国做个首席研究员有意义多了。
她的医院，名字为“芳香志闯”医院。口号为，“美的生活，从志闯开始”。除了原来在英国的科研创新外，芳还独创了一套“望闻问切”的医疗问诊科学体系。她培训的前台护士，要上岗位，除了基本素质，还需要很快地知道患者的收入或者支付能力。她的名声在外，三教九流的患者络绎不绝。芳没有上过商学院，但敏锐的她知道，90% 医院的利润来自 10% 的患者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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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求，全天候的前台的护士在三句话内了解到患者的身价和支付能力。简而言之，护士说，哎哟，那一幅药很贵的。如果患者说，不要紧，钱不是问题，关键是治好。那处方就按上万元以上开。如果患者说，还行吧，我可以去银行里取。那就按上千元开。如果患者说，你等一下，我去解个手。患者去卫生间从裤腰带里取钱呢，就开几百块钱的药。好在芳也善谙为人之道。好多乡下来的，一般来说都是卖头猪或者牛来看病的。几百块，或者几千块钱，就是头猪或者牛了。老百姓把牛都卖了，如果效果不好，和“志闯”拼命不值得。那些老干部局的人，不用来医院的。
她带领一群“志闯”的有志青年和义务工作者，上门服务，如同“学雷锋义务修锁队”，除了行动不便的，大部分还可以被接到“志闯”，精心呵护。
老干局可以报销的 , 但更重要的照片的作用比做广告的效应要大得多。退休干部喜欢题字留影，在职的不便留影，背地里暗暗的支持如同暖暖的洪流，春夏秋冬都用得着的。
一个痔疮怎么可以价值十万以上？据她的观察，有钱的人，除了和钱感情深外，还对自己的生命很是在意。做官的，除了找气功大师辟谷和开光外，很多人每年需要来趟医院呆一呆 , 提供一些和下属见面的机会。每个来医院的地球人，都希望得到特殊的关注。但满足每个患者的愿望，是不合现实的。
患者也知道和理解这一点。自然而然地通过其他方式自觉或不自觉地竞争起来，无形中成了投标。有的时候，这种竞争意识因为知道其他人暗中参与而变得剧烈起来。作为院方还需要不失时机地介入。有些很认真的人，最后成了“痔疮事小，面子事大”，就为了一口气之故。痔疮是表象，但病因在哪儿因人而异。谁能想到脚趾头抽得痛是脊椎错位的缘故啊。每个患者，都经过看录像，彩色宣传纸张，计算机三维立体图像的科技手段的辅助教育，俨然成为“志闯”的专家和义务宣传员。来看病是小，关心爱护自己才是正道。
眼耳口鼻舌，心肝肺胃肠，手脚趾皮围，一样不拉地用现代高科技手段扫滤一遍，心里那份舒坦啊。幸福感不是仅仅用钱可以买到的，虽然提供幸福感需要钱的支持。
太阳可以落下山岗，月亮可以潜入水中，“志闯”这个如同赚钱的永动机，似乎没有停息的念头。经过多年的发展，它已经演变成一家综合医院。眼耳喉鼻内外科，但儿科没有发展起来。原因有二，小孩子儿一般来说得痔疮的少；其二，她的先生就是产科医生。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她的贤内助，相妻教子。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内心深处对此科室有抵触。好在她懂得与时俱进，“闷声发大财”。很多投资方，跃跃欲试，要 IPO，上市，上市！别人挖煤窑，别人设网站，别人卖饲料，咱开医院一样可以上市。设立儿科势在必行。
芳这些年也略有富态了。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她是个很活泛的人物。她每年都坚持体检，今年也不例外。如同往常一样，“志闯”医院的医生，护士围着她，精心地做着不同检查。三句话问出身家的要求就免了，因为不用收费啊。芳以为今年的检查是走过场。但结果发现左肺部有点异常。她立马飞抵首都，详查。肺癌。一般情况下，可以切除，但因为位置太靠近心脏，没有人愿意承担这个风险。无奈之下，芳飞回省城，安心休养。那时候的天之骄子相对少，同学关系比较紧密，不像现在未出校门就不认识了。留在省城的同学来看她，她依旧精神抖擞，“来，看看癌症病人的舌苔”。她伸出舌头给大家看，都是半百的同学们心里暗中称奇。芳看起来还是精神饱满，“我去天堂上给你们占位置……”，大伙儿的泪花禁不住往外涌，但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芳现在静静地躺在医院的床上，望着窗外。天气已经转凉，新的一年就要来到了。芳想，我要休息会儿了。（完）
本文节选自关东胜作品《美国花楸》。
作者简介：关东胜，艺美网专栏作家，工学博士（美国）、工商管理硕士（美国）。曾任教于京城高校，现定居美国，从事食品安全和品控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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