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当我和我的儿子说起我要出版一本书的时候,他眼睛一亮, 问我可不可以赚很多钱。我苦笑了一下,因为这是赔钱的买卖。我可以觉察 到儿子眼里的光芒黯淡下来。是啊,为什么起初知道有“钱”途的事情, 我还是那么执意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还有经费,投入和产出似乎不平衡。 我该如何解释呢 ?
我不懂诗词歌赋。人到中年,中学以前背诵的古诗词已经将大部分交还 给老师了,虽然有的语文老师授课时候的形象仍然存活在我记忆的长河里, 栩栩如生。现代化的诗歌我没有怎么读过也不曾狂热过。要么读了,读不明白;或者根本没有把读诗摆放在生活的重心上。但如同大多数人一样,我向 往有诗意的生活。只是在这个世界上,平平静静的,没有波澜起伏的,那种“悠 然见南山”的心境大概在梦中才可以品尝了。
但什么是诗呢?是的,诗词歌赋好像是文学艺术中的高贵者。不懂诗词 的人把一百多首长短句绑架在一起,就像拾荒的无家可归的皱纹满面的老妪, 头发斑白,走路踉踉跄跄,却逢人便讲,披在身上的是一件巴黎时装表演节 目上的裘皮大衣外套,让人感觉到非常突兀和那么的不般配。修养好的人投 以恻引的目光,不忍指出;耿直的人大概会有些不耐烦;性情暴躁的大概会 脱口而出,“我呸!你也配 ...”拾荒人是不会关注别人的目光和反映。心目 中看到的只是一只只垃圾筒里有没有想要的还有少许价值的物件,我也如此。 在我看来,诗是一种对话:与自我的对话,与自我以外的世界对话。它可以是自言自语般的低声诉说,也可以是滔滔不绝地公开演说。关键在于,诗歌 内容是否勾起听众的魂与魄。如果有一点一丝的共鸣,诗词歌赋的作用就达 到了,即“交流”的目的。
我不理解所谓的艺术流派先锋们或者领军人物们不接受这个或者那个人 作为其中的一员。这让我想起了金庸先生笔下的武林大会。接纳和被接纳, 是一种态度,被后天环境中浸染出来的感觉。我认为,人人都可以做诗人, 如同每个人高兴的时候会哼哼小曲儿。不管卑贱如泥土味十足来自牛粪堆中, 抑或高贵如明月般皎洁在天上,诗是一种人类社会中的交流习惯,如此而已。 那些心底把其他人排斥在外,以为只有自己或者一小撮特殊材料制作的人才 具有诗人的标签的,在我看来只是没有掩饰或者直接公布自己狭隘的心胸。 多年来,如果说我聪明了一点的话,那就是我学会了任何时候我们不必苦口 婆心地说服任何人改变他们的思想。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个有观点的社会。假 如暂时没有了观点的碰撞,就会化作死水一潭。接着臭气熏天,引来绿头苍蝇嗡嗡作响,各种观点就会接踵而至。没有观点的时候是相对的,有观点的 时候是绝对的。不把这种从实践中得出来的真知传授给人,叫作虚怀若谷。 可惜我过于浅薄做不到。
不过我还是需要回答儿子眼中的困惑。为什么要写诗歌?
(一)我的感想通过诗歌会很快地表达出来。我内心里喜欢随笔的创作 方式。但多年来由于受学科训练的熏陶,每次开始写文章,我如同对待一篇 科研论文。我怕自己的文章经不起推敲,尤其是需要引经据典的地方。毕竟 随笔不是科学幻想小说,我尽力而为,做到数据准确引用,同时注明出处。 这种做法让我感觉到比较辛苦,而不是心旷神怡。后者才是提笔著文的感觉; 况且时间上也不允许:十几分钟至半个小时 , 或者几个小时,我只好选择“捷 径”了。
(二)通过借助写诗的机会,我可以读诗,或者冠冕堂皇地说,可以陶 诗歌篇 冶情操,提高自己的对文学的鉴赏能力。说到读诗,这么多年来,我基本上 是片空白。所以除了知道耳熟能详的几位古代诗人的名字,还有一些大家经 常提到的一些现代派诗人,再加上不久前去世的汪国真先生。单独列出来是 因为新闻报道说,汪先生不被同行认可为诗人。他参加诗歌会,大家避之不及, 不愿意上前和他搭讪,怕自己被其他同行所耻笑。我与时俱进,还知道有一 位名叫余秀华的女士。新闻报道着重强调了诗人在身体健康条件的限制下 , 多年来艰难耕耘。其中的作品《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更是引爆了无数眼球。 我没有关注过余女士的作品,更没有资格评价。但叶倾城先生一篇评论余女 士的作品的文章让我考虑如何定位自己。该篇文章提到一个很有意思的论点, 现原文摘抄如下:
“诗歌这种文学体裁适合大部分农村文学女青年,因为小说需要花 更多时间、笔墨去经营人物、结构、情节,这往往太超出她们的日常生活; 散文要有敏锐的眼光,知道什么可写什么值得写,而不是见秋叶就感叹 时光易逝;戏剧更不现实,她们大部分除了电视剧,很难有机会看到真 人出演的舞台剧;最后剩下的,就是诗,可长可短,可雅可拙,可在农 活之后临睡之前随便写几笔。”
我在想,原来撰写诗歌除了评论家们所说需要“更高级的文学描述内在 呈现”外,还需要相适应的职业来匹配。但是我在怀疑叶先生们是否做过农 活,“农活之后”,即使有雅兴,大多数人会累得昏昏沉沉的,随便写几笔, 或许在梦中了。我这个在美国大农村的打工仔,通融一下或许可以被网开一 面。不过,诚如沈浩波先生评论余女士诗歌的文章里所写的,“诗歌的存在, 是人的最独立意志的存在。好的诗人,不为任何一个人群写作,只为他自己 的内心和他自身的艺术理想写作。”只是恐怕我不会成为好的诗人,因为我 不懂得高级或者低级的文学描述区分。
(三)法国作家爱弥尔·左拉说过,“所谓丰盛生命,便是养个孩子, 栽棵树,写本书。”他对生命的看法如何我这里不加评论,然而个人认为他 列举的事情很有意思,值得思虑。年初我在后院种植了一棵芒果树,不巧遇 到加州几年不遇到的干旱天气,树叶发黄干枯,希望今年冬季(洛杉矶的雨 季)贵如油的雨水能有所帮助。另外,虽是凡夫俗子,但我想,如果是头猪, 我也要做一头有幻想的猪。写一本书,权当一生中曾做过幻想的例证。同时 希望我的两个孩子长大以后可以有机会和能力阅读我的书。有友人说,文字 是灵魂的字符而已。能读到我的文字,便是寻找我灵魂的印痕。
关东胜
于美国洛杉矶
2015 年 12 月 30 日,星期三晚
作者简介:关东胜,艺美网专栏作家,工学博士(美国)、工商管理硕士(美国)。曾任教于京城高校,现定居美国,从事食品安全和品控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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