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先生一家四口兴致勃勃地参加这次游轮七日游活动。他刚过了四十岁生日，值得庆贺一番。他们是第一次坐游轮，觉得到处都是充满了新鲜有趣的事情：船上二十四小时供应的各种美餐，各种娱乐活动，电影院，舞厅，还有通宵的酒吧和赌场俱乐部，让罗伯特夫妇兴奋不已。只要有可能，罗伯特夫妇就和邻居两口子到处闲逛，看演出。孩子们和同龄人也如雨后的蚂蚱，异常活跃起来。他们一会儿去游乐场，一会儿去船尾的露天泳池，肚子饥了就去全天开放的自助餐厅或者餐馆。整个七天一群小屁孩儿就像是打了兴奋剂，只有到晚上十一点半后才回到罗伯特家预订的船舱。船舱不大，卫生间的马桶小得像是给一只大花猫用的，一台小小的彩色电视挂在房间的一角，色彩有些失真，但是才没有人理会呢！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船舱服务人员已经把床铺好。玩累了的罗伯特一家人，梳洗片刻，爬到各自的小床上，随着船左晃右摇，很快就会进入梦乡。
最后一天的晚上，大家伙儿都昏昏沉沉地躺在了床上，正准备休息的时候，小罗伯特突然放了一个响屁，把其他三个迷糊的人吓了一跳。小罗伯特赶紧连说几声“对不起，对不起”。
但罗伯特夫人快声说道，“嘘，嘘，你们听见“扑”地一声么？”
“别做神做鬼了！”肥胖的罗伯特打断太太的话，“小孩子放了个屁而已，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两个小时前，晚上十点左右，屈离歌坐在甲板的硬塑料椅上，看着远处的起劲燃烧的篝火出神，或者在发呆。昨晚的梦境让屈离歌魂不守舍。在梦里，他突然变幻为一个长着一对金翅膀的发着闪闪金光的婴孩。婴孩扇着轻盈的金色翅膀，在空中向一个方向缓缓地飞翔，向着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榕树飞翔。天气好像是刚下了雨的缘故，空气格外地清新。婴孩飞啊飞，飞到榕树冠里；好像没有任何阻挡似的，婴孩飞进树冠里，并乐呵呵地向外面招了招手，笑盈盈地不见了。但是，怎么在招手的方向，没有一个人在看呀；
屈离歌被吓醒了。他琢磨着，金光闪闪的婴孩是什么意思呢？长着金色翅膀融进大榕树是怎么回事呢？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好像没有提到，《周公解梦》似乎也是空缺，没有对此的相应解释。
七点多吃过晚饭后，他就一直坐在这里，几乎没有怎么动。虽然晚风有点凉意，熊熊的篝火似乎替他遮挡了寒气。他问路过的游轮服务人员，篝火什么时候熄灭啊，怎么熄灭篝火啊？
“很简单啊，关掉气阀门就可以了呀。”服务人员笑嘻嘻地说。
屈离歌怅然所失，轻轻地“噢”了一声。
他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的是今天中午看到远处大海里的一堆浮木，还有站立在浮木上的几只海鸟。起初登上游轮的时候，他有些纳闷，这些围绕着游轮的海鸟，离海岸线越来越远，它们怎么生存呢，吃什么呢，飞累了怎么办呢？直到中午，他在餐厅嚼着牛肉，把吸管放在一旁，咕嘟咕嘟地把第三杯玛格丽特鸡尾酒喝完，看到那几只栖息在浮木上的海鸟，才恍然大悟。
龙舌兰酒酸酸甜甜地，让屈离歌有点沉沉欲睡。在回到船舱的路上，屈离歌路过一个小店，是给宠物做项圈的。他从钱包里拿出信用卡，付钱选择了一个心形的项圈。做好之后，屈离歌把项圈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的眼泪快要流了出来，刹那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就是自己的宠物。
午夜，屈离歌从船上跳了下去，“扑”地一声跃入水中。浪花很小，一圈圈的涟漪很快散开了。屈离歌落水的时候，罗伯特先生正和太太辩论着是否有“扑”的声音。
巨大的游轮丝毫没有感到，或者它已经司空见惯了；一个枯涩的灵魂离船而去。游轮在公海上继续漫无目的地行驶着；甲板上，屈离歌注视过的篝火仍在燃烧着，没有人过来关气门阀。天明的时候，天然气大概燃烧已尽，仅剩下空壳一个，在太阳底下，闪闪地发着光。
作者简介：关东胜，艺美网专栏作家，工学博士（美国）、工商管理硕士（美国）。曾任教于京城高校，现定居美国，从事食品安全和品控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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