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呦廷和妻子共有两个孩子,都先后都上了大学。他家最听话的乖乖孩子,尤瑟夫•章,是去年上的大学,主修的是自己挑选的会计专业。万万没想到,第二学期开始不久,章呦廷的妻子就收到一家医院的电话,“你是尤瑟夫的母亲么?”对方很有礼貌地问道。
“是的。”
“我打电话的目的是为了通知你,尤瑟夫现在在我们医院急诊室。”对方客客气气地说。
章呦廷的妻子大惊失色,语无伦次地问道:“急诊室,因为什么啊?”坐在一旁的章呦廷一把夺过电话过来,“你是谁啊,尤瑟夫怎么了,能不能详细一些?”
对方的语气没有变化,一样地职业化。那位女士问明章呦廷的身份后说:“很抱歉,我只被授权和尤瑟夫的母亲通话。请你把电话转给您的太太。”
“我,我是尤瑟夫的父亲啊!”章呦廷有点气急败坏,他的脸通红,不由得提高了分贝。对方的声音如同留言机,“很抱歉,我只被授权和尤瑟夫的母亲通话。请你把电话转给您的太太。”
章呦廷无计可施,把手机递交给妻子,示意把声音打开。妻子定了定神,对着手机说:“我是尤瑟夫的母亲。请您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方的态度冷静地出奇,“我只是被授权告诉你,尤瑟夫在我们医院,通过救护车送来的。医院的探视时间是每天下午一点到三点钟。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在探视时间来看望病人。”
接电话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多钟的时候了。医院的通知电话结束后,章呦廷知道夫妻俩是不可能今天看到儿子了。这突如其来的电话,一下子把他们打得昏头昏脑了,不知所措。
怎么办,怎么办?章呦廷原是准备和妻子第二天早上九点钟一块儿乘飞机去德州出差的。章呦廷出差,顺便带着妻子去转转。两人着急得团团转。妻子想起她一个闺蜜的先生是位护士,凑巧在那家医院上班。能否请他帮忙打听一下呢?
章呦廷慌忙不迭地给对方介绍了一下原委,对方也很诧异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就说试着帮忙查询,先看看尤瑟夫是否在该医院就诊。章呦廷和妻子坐如针毡,除了焦急地等待。
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妻子闺蜜的丈夫打来电话。尤瑟夫的确现在该医院。但具体情况不详。作为护士,他是在心血管科,而不是在急诊,无权过问其他病人的具体情况。即使他是急诊室的护士,他也不能随意透露病人的病情给其他人。这是由于职业道德的缘故,他也可能会因此而丢了饭碗呢。
尤瑟夫,章呦廷夫妇俩最钟爱的崽儿,倒底发生了什么?
两人一夜无眠,辗转反侧,猜来猜去,试想着各种可能。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章呦廷先把有关旅行的一切安排取消,章呦廷就走到后院,开始拔杂草。
章呦廷夫妇俩人早早地赶到医院,离探视时间还有半个钟头。章呦廷在医院签到处说明来意。医院报到处按照他们提供的信息说,“医院系统上没有这个人啊。”
章呦廷嗔目结舌,语无伦次。妻子在旁连忙说道:“我们昨天接到通知,说尤瑟夫在急诊室,我们的朋友也确认了尤瑟夫在这家医院啊!”
值班护士也觉得蹊跷。她示意章呦廷两人等一下。自己转身回到身后的办公室,拿起桌上电话,拨打电话起来。
几分钟后,护士走过来说:“尤瑟夫章的确是在这个医院,但今天早上他已经出院了,所以不在医院的住院系统里。”
护士的话像把两人各打了一记闷棍儿!
章呦廷和妻子如同坐在云霄飞车上,突然停了电,无力胆怯地望着对方。护士是不会放他们俩进去的,因为没有探视的病人。
怎么办?
章呦廷的双腿有点发软。他瞪大了眼睛,询问护士,尤瑟夫出了医院,会到哪里了呢?护士同情地望着这两位,提醒他们是否可以回学校看看?抑或是已经回到家里了?
章呦廷和妻子再次拨打尤瑟夫的电话,仍然是无法通话。无计可施,万般无奈之际,只有“死马当做活马医”了,去学校看看吧。
尤瑟夫上的学校是在洛杉矶附近的一家私立天主教大学,环境优美,颇具声望。在开往学校的路上,夫妻俩盘算着,尤瑟夫大概是在宿舍里休养了。或许是出了车祸,受了惊吓,仅仅擦伤一下皮肤?或者是酒精中毒,该不会是与毒品有关,所以尤瑟夫觉得不好意思和父母见面?当章呦廷和妻子开车来到学校的时候,他们俩直奔宿舍区而去。
学校的宿管人员询问章呦廷想找的人名字后,查验计算机系统,知道尤瑟夫在这座公寓。宿管先生打电话给尤瑟夫的房间1314号,电话没有人接。宿管先生试着打了两次后,摊摊手,意思是他无能为力。
“会不会是尤瑟夫睡着了呢?”章呦廷连忙看着宿管先生,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乞求;妻子也是一副让人可怜的神色。在这过去的快二十个小时里,两人的心仿佛都被活生生地攫取出来,生生地痛!
“可不可以领我们上去看看呢,先生?”章呦廷的妻子询问着。
“你们可以和尤瑟夫通个话,留言?”宿管先生提示他们。没有住宿人员的陪同,探视的人是不能到宿舍的。
和儿子的电话接通不上,他们就去学校学生管理中心办公室咨询。学校的回复是,尤瑟夫已经是成年人了。尤瑟夫不和父母联系可能是事出有因。要不,做父母的可以先冷静冷静一下,给尤瑟夫一些时间和空间。等到尤瑟夫想与他们联系的时候,就会联系的。没有人能强迫尤瑟夫与他们见面。
章呦廷无奈之下,准备转身离开。他满脸苦笑地说,“尤瑟夫的学费还是我们付的呢!”办公室人员微微一笑地说:“你们没有义务付他的学费,他已经是成年人了。”
作为亚裔,一般情况下,父母百般照顾自己的孩子,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章呦廷在孩子上大学的时候,给他们提到家里会资助上大学的费用。但同时希望孩子们能好好地利用这些资源。在他们的眼里,孩子,永远是个孩子。
没想到,孩子一过了十八岁,就是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了,可以一点儿都不受到父母的掌控了。他们之间的联系,除了血缘,其他的都可以统统地掐断。孩子们可以把父母的电话列在黑名单上,孩子们可以不待见自己的父母,孩子们可以鄙视父母的落伍和不屑父母的生活习惯,孩子们可以让父母心急火燎或者心疼万分而自己在一旁悠闲自在,如同看哈哈镜一般。
章呦廷和妻子兴冲冲而来,失望之后,再次转回到宿管那里,试了一次,最终铩羽而归。
漫漫长夜,又一次长时间的煎熬中度过。章呦廷的妻子禁不住呜咽起来。章呦廷试着和大儿子通话,询问戴维知不知道弟弟尤瑟夫的情况。在外地(马里兰州)上大学二年级的戴维好像一点也不知情,匆匆地挂了电话。
夜深了,客厅的灯依旧亮着。章呦廷无法躺下来,他像一只受惊吓的兔子,瞪着有些血丝的双眼在屋里逡巡。他的脑袋里如同过电一般,在客厅里摆放的不同时期全家出去游玩的照片和两个孩子们从小到大得到的摆放整齐的各种各样的奖品里捕捉信息。
哪里出现了差错?
哪里会出现差错?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差错?
孩子们的笑容在脑海里闪现,现实的焦虑如同绳索把章呦廷捆绑得越来越紧。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的时候,妻子的电话铃声响起。章呦廷一骨碌爬起来,看着妻子接通了电话。
“我来自YY医院。请问,您是尤瑟夫•章的母亲么?”一个专业的问话。
“是啊!”
“尤瑟夫在我们医院。他可以被接回家,今天或者明天都可以。但出院手续需要在下午三点前办好。你们今天可以过来么?”
站在妻子身旁拎着耳朵仔细聆听的章呦廷张大了嘴巴。
YY医院是一家精神病医院。这家医院离章呦廷的家大概单程四个小时。章呦廷恨不得马上飞过去。他向妻子挤眉弄眼,示意她询问孩子的情况。对方却回答说,如果当天过来接尤瑟夫出院的话,有些费用需要处理,请记着带有关医疗保险的文件。病人的具体情况可以当面再谈。请尽快做出决定。
章呦廷和妻子同意当天就去接儿子回到家里。医院那边花了十几分钟核实一些具体信息,并告知他们具体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章呦廷虽然因为知道儿子现在精神病院有些沮丧,但同时又激动不已。儿子上次回家时已是三周之前。但这几天的一波三折让他觉得好像与儿子分别了几十年!更何况脑袋里还有那么多的疑问,儿子的健康,倒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对他和妻子现在还是个天大的谜。
章呦廷和妻子赶紧收拾了一下家里。俩人随便从冰箱里找出来一点剩饭和冷冻食品,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早饭,就急匆匆地上路了。YY医院在洛杉矶的东侧的一个小镇上。一般来说,交通不是很堵塞,但去那边需要开很长的一端高度变化很大的州际道路,驾驶起来时不时会觉得耳鸣,好似坐在飞机上穿过云层在缓缓下降。
章呦廷夫妇两人到达YY医院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一点十五分了。他们喝了几口水,定定神,就向医院的大门昂首阔步地走去。在来医院的路上,他们两人是几多欢喜几多愁。两人都惴惴不安,心里一丝丝的恐惧不断蔓延出来。尤瑟夫倒底是因为什么会患了神经忧郁症而被送进这个医院?这个重重的问号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寒假的时候,章呦廷和妻子商量了一下,给两个孩子一次机会去趟纽约观看了两场百老汇歌剧表演。开学的时候,大家还都一团和气,除了他再三叮嘱尤瑟夫需要努力提高成绩。尤瑟夫能上这家声誉颇高的私立大学,主要是因为成绩优异取得了一份奖学金的缘故。否则,章呦廷觉得供给两个儿子上大学,凭自己的家庭收入上这家私立学校,他自己是不敢想象的。
到了医院,值班室人员很快将他们安排到一间办公室。登了大约二十多分钟,来了一位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矮矮墩墩的印度裔医生。这位名叫库马的印度裔医生向章呦廷简单介绍了一下尤瑟夫的情况。尤瑟夫患有严重的精神忧郁症。上个周末他自己从学校打电话叫来救护车,当时被送到市立医院。在市立医院,尤瑟夫授权医院和他的母亲知会了一下。
作为成年人,尤瑟夫有权决定谁会得到和获得多少他的医疗情况。在第二天市立医院检查时,有一项测试问及患者有无自杀倾向时,尤瑟夫填写了“是”的选项。市立医院就马上和YY医院联系,通过救护车把尤瑟夫送了过来。库马医生的观察是尤瑟夫的确患有精神忧郁症,需要按时吃药。他可以继续呆在医院住院部,也可以回家休养。这个可以患者家属讨论决定。即使章呦廷他们现在过来接尤瑟夫回家,仍然可以协商一下。
在最后定夺之前,库马医生可以安排章呦廷夫妇在会客室。章呦廷俩人看着面前不断摇头的库马医生,听得云里雾里。但俩人都一起点头,马上要去看望儿子。
进入会客室之前,章呦廷夫妇两人经过了严格的安检。所有的随身携带的物品均被收起来开管,包括手机。章呦廷想起电视连续剧《法律和秩序》里囚犯家属去监狱探监的情形,眼泪几乎快要流出来了,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只是稍微低下头,用手假装拭了拭额边的头发,把一滴眼泪擦了去。两人已经商量好了,无论如何尤瑟夫发生何种事情,做家长的,在儿子面前需要表现出更加坚强。
会客室墙上没有任何装饰,两侧各有一道门,中央仅有一张宽大的桌子将十五平米见方的房间分为两半。咖啡色的木头桌上空无一物。在来访者这边端端正正地放着两把木头椅子。桌子的另外一边端放着另一张同样的椅子。以桌子中线为界限,桌子的两端都矗立着木头栏杆,以确保双方不能马上接触。
他们的心“扑腾,扑腾”地跳着,等着尤瑟夫的到来。
终于,门开了。
尤瑟夫和一位比较健壮的男护士走了近来。尤瑟夫穿着医院病人的服装,有些憔悴。他刚进来的一刹那,眼睛似乎亮了一下,然后又瞬间熄灭了,如同一株即将燃尽的蜡烛。
尤瑟夫瞅了自己的母亲一眼,瞬即低下了头。章呦廷狠狠地盯着这个头发有点乱糟糟的儿子,像一只野兽,他拼命地琢磨着,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尤瑟夫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父亲在一旁。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尤瑟夫,怎么了?倒底发生什么啦?为什么不和我们联系?”章呦廷还是忍不住先发问起来。这几天的煎熬,好像连珠炮似的火药,空气一下紧张起来。
原先坐在椅子上的尤瑟夫“蓬”地蹦了起来。男护士靠近尤瑟夫走了两步,警觉地盯着尤瑟夫,没有开口。
“我要退学!”
“我不喜欢这个专业!”
“你们管得我太紧了!”
尤瑟夫咆哮着,嚎叫一般,如同被困在墙角旮旯里的小兽。
他的脸涨红,脖子上的一条条青筋好像都要爆出来。
“我自己这么多年来,活得这么辛苦的,都是为了你们做父母的!我,我要做我自己。真正的自己!”
“你知道不知道你提前病退的话,我们年初交给学校的快一万五千多美金就会打水漂了吗?”
这个让他挚爱的儿子,章呦廷曾经以为他和妻子年事已高的时候可以靠得住的尤瑟夫,歪了歪脑袋,耸耸肩膀,双手一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又怎么样?是就怎么样?我无力回天!”
尤瑟夫继续泄着含有怨恨的怒气,几乎是咆哮着:
“最主要的是,这是我的生命,这是我的生命,懂么?我想怎么过就要怎么过!”
章呦廷几乎使劲地睁大着噙着泪的双眼,盯着眼前像头发狂的小公牛双唇颤抖着的尤瑟夫。章呦廷知道任何的沟通已经没有意义了。
“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像飓风一样把他撕得四分五裂。短短的半年时间,或者说最近的个把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章呦廷仿佛是迷失在大沙漠上,浑然不觉自己的方向。除了刺眼的太阳在半空无情地悬挂着,他恍恍惚惚地载着太太和儿子从医院回到家了。
晚饭吃的是什么,什么时候入睡,他已经忘记了。
第二天凌晨醒来的时候,章呦廷发觉自己在楼下的沙发上,身上盖着毛毯。他望着窗外依稀可辨的晨曦,心里想:“我这是不是在做梦呢,我这是在哪里呢?如果是梦,那就赶紧让我醒来吧。”
章呦廷的腹部有点痛。隐隐的痛。不是那种剧烈的痛。他知道自己需要做一个胆结石手术。手术是章呦廷自己的家庭医生推荐的。这个手术本来应该在去年年底完成的,但是做完手术后章呦廷需要家里人照顾。他不想让自己的两个孩子,在新年之际,花时间陪自己,所以就把手术推迟了。
胆结石是章呦廷去年暑假前的一次急诊而被发现的。那天晚上章呦廷腹部疼痛难忍。他熬了几个钟头,到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实在受不了那种剧痛,就推醒身边的妻子,“老婆,真的受不了啦,你送我去趟医院。”
章呦廷的妻子在一家中餐馆打工。一般开始上班时间是上午十点。昨天她和丈夫从医院接回儿子后,三个人吃了简单的晚饭,默默地收拾厨房。十点多的时候,她不忍心叫醒在沙发上躺卧的丈夫,这几天来,大家都没有好好休息。给丈夫盖好毛毯之后,她自己回到楼上卧室里,一晚上也睡不踏实。
这位善良的女人一晚上泪水如泉涌出来。她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在章呦廷和她开了三个半钟头的路来到那家精神病院的时候,她心里空荡荡的。她就像一具躯壳,无言地陪伴在自己的丈夫身边。
来美国快二十年了,她作为妻子,一直都坚定地支持着自己的丈夫。章呦廷因为工作需要,出差频率比较高。多年来都是她自己照顾这两个孩子。去年高中的毕业典礼上,作为母亲,她自己真的是忍不住流出来很多眼泪。
但那是激动的眼泪,那是幸福的眼泪,那是母亲骄傲的眼泪,尤其是这个喜欢唱歌的儿子当着全校一千多师生的面,高唱美国国歌的时候。
现在,那位腼腆害羞的儿子在哪里?那个因为哥哥言辞犀利表现出稍微不尊重自己的妈妈而就想和哥哥打仗的儿子在哪里呢?
泪水冷冰冰地,打湿了枕头。她暗暗提醒着自己:“无论如何,这个家不能塌下来了。我不能倒下。”
凭着多年来的坚忍不拔的意志,各种打击都可以面对。
一个外表看起来让大家很羡慕的家庭,不会瞬间分崩离析的!
早早起来的妻子悄悄地来到厨房,盘算着如何安排早饭。
闭着双眼的章呦廷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早饭可以简单点。我们抓紧时间去学校问问。确认我们上交的学费可不可以拿回来一些。”他挺直腰板儿,向后缩了两下肩膀,权当做了一下晨练。
新的一天开始了!
早上八点半的时候,他们来到学校的本科生办公室。接待他们的是一个非裔小姐。史密斯小姐听到他们的儿子打算办理“因病退学”感到很惋惜。在得知章呦廷的儿子被诊断为重度抑郁症后,史密斯小姐发自内心地说:”很抱歉听到你们发生这样的事情。”
退学手续很快就办好了。最后一道手续是需要把孩子的宿舍清理干净。当他们拿到钥匙走进儿子的宿舍的时候,眼前的情景让他们瞠目结舌。整个宿舍如同贫民窟里让人触目惊心。
地面铺满了一摊衣服,干净或者肮脏的,谁也分不清。宿舍楼的第一层提供早中晚饭。宿舍里没有厨房,原来的同宿舍的另外一个男生来自北加州,去年年底已经办理了退学。
宿舍中所有的混乱都是自己的儿子造成的了。章呦廷和太太对视了一眼,没有说任何话。按照规定,宿舍应该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否则新学期伊始的押金就会被扣除,甚至还有可能补交钱。雇佣清扫者的花费学校会毫不留情地转嫁到应该负责的人上。
同情归同情,但规章制度还是需要遵守的。
章呦廷和太太出去在附近的杂货店里买了洗涤用品,即刻动手开始清扫起来。尤瑟夫一个人在家,午饭就让他自己解决了。尤瑟夫在高中十一年级和十二年级的时候,就自愿和哥哥在一家快餐馆打工。当时俩人年纪都不到十八岁,每周打工的时间或者赚的钱因为年龄而受到了限制。昨天在开回家里的路上,坐在车后的尤瑟夫嘟嘟囔囔地,好像提到要准备去餐馆打全工,一周四十个小时。不知道尤瑟夫今天去不去快餐店应聘与否。管不了那么多了。
经过快四个小时的辛勤劳动,夫妻俩让儿子的宿舍或者曾经的宿舍焕然一新,好几个大垃圾袋装得满满的,堆在门口。夫妻俩有点失落,因为去年八月三十那天带儿子来宿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尤瑟夫当时非常激动,和父母在一起十八年,翅膀终于长硬了,长得可以自由自在地飞翔了啊!
半年的时间,仿佛让章呦廷一家人坐了一次云霄飞车。尤瑟夫从飞车上一下子跌落在地上,或者回到了原点。
章呦廷使劲地对自己说,尤瑟夫很快就会恢复起来的,尤瑟夫很快会复学的!章呦廷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作者简介:关东胜,艺美网专栏作家,工学博士(美国)、工商管理硕士(美国)。曾任教于京城高校,现定居美国,从事食品安全和品控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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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平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