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夏龙河——从著名作家夏龙河的新书《四通鼓》出版说起

夏龙河简介:

夏龙河,山东莱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文学创作室主任,山东省作家协会影视文学创作委员会委员。

九十年代初开始发表作品。至今在《青年文学》《长江文艺》《山东文学》等全国一百多家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时评、文学评论计二百多万字。

出版长篇小说《石达开》《被诅咒的要塞》等十三部,参与编剧影视剧《毛丰美》《沂蒙山小调》等八部。曾获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等十多个奖项。

在《新华书目报》,开有文学评论专栏《希墨翻书》。

作家夏龙河

文友有新书出版,是可喜可贺的事情。著名作家夏龙河的长篇小说《四通鼓》于2022年春天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发行,祝贺之余,近水楼台先得月,于作品正式上架之前,得以先睹为快。

《四通鼓》是一部描写从民国初期到解放前,胶东盲人和当地士绅百姓的生活状态,以及他们为背负的历史使命而努力和妥协的小说。作品以盲人纪大鼓和他的徒弟换样的生存轨迹为主线,穿插了码头巨富侯正廷和张永禄的明争暗斗、来自安徽的捻军后人与当地人的纠葛纷争,他们在面对外敌入侵时表现出的人性幽暗与光芒,描绘出一幅幅或壮丽或凄绝或残酷或温馨的历史画面。

阅读全程,耳畔始终回响着“四通鼓”的苍凉以及奔波在谋生路上的盲人们竹杖敲击大地发出的笃笃声响。而古老的纪家村与纪哀候的传说以及远古巫术的描绘,给这部小说笼罩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没有对帝王将相、达官巨富的歌功颂德,作者将关注点更多地给了底层的穷苦百姓,写他们在大时代的洪流中辗转求生的命运。无论是商贾巨富,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说书的盲人,他们共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他们是亲人,是邻居,是朋友,是贸易伙伴和竞争对手。没有非黑即白的对立,不渲染仇恨与战争,在作者眼中,遍是小人物的挣扎与无奈。

但也是这般的小人物们,上演了一幕幕的底层互害故事,如捻军杀人,当地人杀捻军,还有捻军后人老管设计陷害侯正庭,纪族长用巫术害老管等,人性的复杂由此可窥一斑。这也是作者对人世的认识和人性的警醒。

战乱年代,他们或主动或迫不得已加入不同的队伍,刀枪无情而人有情,即便为敌,也断不了千丝万缕的关联。利益当前,或许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你方唱罢我登场。外敌入侵,又能舍弃个人的是非恩怨,联手御敌。书中,作者借助金口巨富、捻军后人张永禄之口,说“天下没有天生的坏人,也没有天生的好人”。对他们在战乱年代为了生存所作出的无奈抉择,作者没有极尽口诛笔伐之能事,而是叹世道之艰难,哀世人之不幸,论人性之复杂。

如果你是了解胶东历史的读者,你会欣喜地发现,书中用一个个精彩故事串联起从民国初期到解放前这一时期胶东腹地的厚重历史。不了解这段历史的读者,通过阅读这部小说,也能捕捉到胶东腹地的风云变幻,以及生活在这方土地上的人们曾经遭受过怎样的蹂躏。纪候去国两千余年的传说贯穿故事始终。书中还涉及晚清曲诗文率领胶东农民抗捐抗税起义的故事,也有捻军屠杀胶东百姓,后被胶东军民联合剿杀的故事;有军阀混战,百姓遭难;有金口港的繁华与衰落,这里曾是商贾巨富、贩夫走卒以及说书盲人共同的大舞台;还有日军入侵时期,民间小人物的觉醒与抗争。有始建于北魏时期的上千年历史的三驾寺,有历史名刹黄金庵;有老族长的勃勃野心与反抗外族入侵的决然……他们活在世外,也躲不开人世的风云变幻。腾庙办学,名刹被毁,港口没落,人去寺空,兴旺成败,在历史的长河中都只不过是转瞬间的事情。

人在书中走,不时感慨故事的精彩,并时时感受到作者怀揣着的巨大的人性悲悯。他仰望星空,从幽微闪烁的光芒中寻找生存的智慧;他俯身土地,从战乱不休、千疮百孔的乡土中感受人世的苍凉。呈现在他笔下的是一群有血有肉的人,他们的身上折射出人性的幽暗和光芒。

写下这般厚重苍凉文字的夏龙河老师,其自身的经历也堪称一部精彩著作。他根据自身经历创作的长篇小说《美国大订单》,于2012年在网上发表,立刻吸引了出版方的注意,成为他人生的第一部签约出版小说。夏龙河生活在莱阳市团旺镇李家白庙村,这是他自出生伊始便不曾离开的家园,也是一座有历史的村庄,建村历史可追溯至唐朝。据传白马将军跟随唐王东征,战死沙场并葬身于此。唐王下令在将军的殒身地修建了白马将军庙,当地人简称为“白庙”。据记载,白庙占地颇广,主殿建筑雄伟气派,香火旺盛了数百年,直至民国被毁。疲于创作的时候,夏龙河通常一个人去白庙的遗址附近散步,他吹着吹过唐朝的风,走在曾经香火旺盛的白庙的土地上,思绪翻涌不休。偶尔捡拾起一块雕刻着花纹的残砖,这是白庙存在过的唯一见证,这也是他深爱着的家乡。我们圈内的一位朋友时常感慨:生活在偏僻的乡下,还能创作出这么多部反响很大的作品,夏龙河不容易啊。在这位朋友的认知中,乡下意味着逼仄、闭塞、落后、辛苦等等,总之生存环境不利于创作。我却觉得正是因为他远离尘世喧嚣,融进历史,也融进故乡的泥土,才能写出这许多优秀的长篇著作。设若他总惦记着城市的繁华,心在别处,那他的思考会轻飘许多。

白庙乡下,有着夏龙河与生俱来的熟稔与静僻。与支持他创作的父母、爱人、子女共同生活在哺育他成长的土地上,过着简单而质朴的生活,安于当下,心无旁骛。如此,长在他身体里的文学枝桠才能向上,长得更高,向下,扎根更深,向内,渗入骨血,汲取他细胞中醇厚的文学滋养。

至于如何得来醇厚的文学滋养,须得从头说起。

夏龙河已过天命之年,说及自己这半生的经历,早已云淡风轻。但在闻者耳中,堪称跌宕起伏,引人入胜。这里却也不想过多笔墨介绍他的过往,只简单地将他的半生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文学少年初长成。李家白庙村土生土长的少年,祖父屋子里几大木箱的书籍成为他最初的文学给养,并成功激活了他基因中携带着的与生俱来的写作冲动。他终日沉浸书中,此后更是节省一切零花钱用来订阅文学期刊。上初中时他开始创作小说,为此耽误了学业,甚至中考前一晚上,他还在通宵写小说。初中毕业后他不顾父母反对,弃学回家,开始一边打工一边写作。最初他在服装厂打工,工作枯燥辛苦,工作之余抽时间读书创作,屡次遭遇退稿的打击,还要接受来自身边人的讥讽,那是一段昏天黑地的日子。给他打击最大的一次,是过了《钟山》三审的小说《日劫》终被退稿,那是1991年。接到退稿的那个下午,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将录音机调到最大音量,放声痛哭。好在农村少年有一股天生的韧劲儿,一旦扎根,从不言弃。第二阶段,创业浪潮中浮沉的商业人士。农村孩子结婚早,20岁他就步入婚姻,自立门户。1993年开始跟着朋友做地毯生意,1997年成立自己的公司,做地毯贸易,产品出口欧美。赶上了出口贸易的好时候,他一度罩上了成功人士的光环。期间商海几度浮沉,夏龙河凭借乡下孩子与生俱来的吃苦耐劳和坚韧不拔度过了一个个关口。在事业最风光的时候,他曾设想等公司规模再上层楼,就将办事处开到美国。2008年美国发生了次贷危机,公司这条出口贸易的小船触礁,欠他债务的国外客户,他找不到追不着,他欠职工和银行的一屁股债躲不过又逃不掉。2009年,公司破产倒闭。

我认识夏龙河的时候,他已经凭着稿费还清了做生意所欠下的债务,从一个商人脱胎换骨,成了一个文人。听说,他经商那些年,门第热闹,交往人士颇多,常有朋友跟他借钱,他总是慷慨解囊。也曾经为朋友做过贷款担保,结果连累了自己。朋友们相聚,偶尔说及这段从商经历,他总是三言两语一带而过,说起文学则侃侃而谈。这令我产生怀疑他是否真的搏击过商海。

第一次去他家里拜访,我看到铺在茶桌下的一方地毯,是纯羊毛的高档手工地毯,法国工艺,据说名称叫萨瓦那瑞。夏龙河介绍,这就是当年出口美国的地毯,在他家的厢房里,还存放着很多,是公司倒闭后没有处理完的积压货。就像白庙的残砖是白庙曾经存在的见证一样,这是作家夏龙河曾经下海经商的明证。除此,在他的身上再没发现一丝商人的痕迹。他淳朴、热情、博学,言谈中常有智慧闪光。若不开口,就是一个厚道的乡邻,一如他家乡的土地,肥沃,厚重,盛产庄稼,也出产品质上佳的黄龙玉。

第三阶段,创业失败的商人湿漉漉地爬上岸,一回头,文学女神在彼岸冲着他盈盈招手。他再度沉迷其中,开始了不分白天黑夜的文学创作。而公司刚破产,上门讨债者络绎不绝。为了生计,他的爱人重新侍弄土地,十亩地的庄稼,是他们一家人活下去的资本。而他闷头创作,一心要在文学领域做出成就。

这里借用他在一次采访时说过的话,“就是‘喜欢’。我写作开始的年龄比较早,初中就开始写作,十九岁开始发表作品。后来因为写作无法养家,又做了十多年的生意。不过即便再忙,每天不写点东西,心里就觉得似有欠缺。”

起初他以写中短篇小说和散文为主。2012年,根据自身经历,他写出长篇小说《美国大订单》,因为出版不顺,便听从朋友意见,将这个长篇发在了网上,引起了出版方的注意,顺利地签下了他人生的第一份出版合同。从此,夏龙河的创作一发不可收拾。仅2012年,夏龙河就签约了七本出版合同。

其中讲述莱阳螳螂拳抗击日本黑龙会历史的《喋血钢刀》,由新世界出版社正式出版;用悬疑手法追忆南明永历帝逃到缅甸的凄凉历史的《毒咒》,由江西高校出版社出版。由于《毒咒》获得2013年1月榕树下第六届原创文学大赛最具潜力作品奖,出版社又让他加写了《毒咒2》。长篇小说《婚姻底线》获榕树下全国原创小说大奖赛都市生活类第一名。写小说的同时,他还在《新华书目报》开了文学评论专栏《希墨翻书》,并在《青年文学》《山东文学》《小说月刊》等全国一百多家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时评等计七十余万字。

2013年,夏龙河受聘于中国银监会旗下金融文学,任创作室主任。因为过于牵扯创作精力,2016年与单位约定,不领工资不坐班,兼任创作室主任一职,继续以写作为生。

夏龙河最爱的依然是写长篇,“想探知痛苦会给人的心灵带来什么样的伤害,了解人们经历危机后命运将如何转折,这些,只有长篇小说才可以做到。”他的长篇小说又以历史小说为主,“我个人喜欢历史,特别是喜欢研究正史之外的,没有经过人为编纂的原本的历史故事。这种历史故事中,有着真实的人性和历史脉络,有着真实的人物命运,而窥探个体生命在历史大潮中的挣扎和苦难,会让人产生更为深邃的思索和感悟。”他如是说。

农村的房子宽敞,夏龙河家有一个大的书房,一张很大的书桌上,堆放着他随时翻阅的书籍资料,一面墙的高大书架上也放满了书籍,中间最高的一层架子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咦?电脑放这么高,难不成你是站着打字?我很诧异。猜对了,就是站着打字。原来,由于经年累月地码字,导致他患有严重的腰椎间盘突出,不能久坐,索性他就站着敲字。站累了,他就去白庙遗址或者嵯阳河畔散步。嵯阳河流经村东,自北而南,沿岸绿树成荫;白庙遗址静卧村西,吹过唐朝的风吹过沃野良田。老村,书籍,丰富的人生阅历,成就了夏龙河的厚度、广度和高度。相信这样的他,在创作的路上还会更行更远。

夏龙河(左)与中国社科院现代文学研究会会长白烨(右)

作者简介:且乐娟娟,本名张丽娟。日语翻译,自由撰稿人。散文和诗歌作品发表于多家报刊杂志。翻译出版中原中也诗集《山羊之歌》、小津安二郎电影剧本合集《小津安二郎经典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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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2年03月0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