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认知里,中国历史长河中有三个阶段属于比较混沌比较纠结的时期:一是春秋战国时期,各自为战,纵横捭阖;一是五代十国时期,动荡混乱,朝野交错;再有一个就是民国时期,社会动荡,城旗变幻,世道瞬变。前两个时期都处于冷兵器时代,尽管兵法权谋精彩纷呈,但总的来说还是谁拥有的兵马多,谁就具有绝对的优势,谁的形势也就比较明朗。而民国时期,苦难的中华民族处于世界格局的巨大变局中,思潮交织,势力交错,就拿偏安于胶东地区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而言,就有家族势力、地方武装、巨贾能商的交织和较量,更掺杂着底层民众的饥寒交迫以及弱肉强食的霸凌欺辱。
民国时期的胶东与整个社会一样,每个出头的椽子都在历史的浪尖风口上加速孵化,每个焦灼的心思都在城头变换的烈烈旗风中加快成熟。《四通鼓》讲述的是胶东地区生活在乡间的一群盲人,他们以说唱和算命为生,在时代的河流中漂浮,在生活的悲伤中泛舟。当然,这只是一种小我,处于浅层的明亮呈现,而夏龙河也并未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而是将换样、王先生等诸多盲人的生活状态放置在了整个地域和时代中,将生活的悲伤和悲惨放在了时代的洪流中进行了漂洗,将现实的艰辛和困苦置在了时代的浪潮中进行了揉搓。
小时候,总能在村子里看到敲着单镲走街串巷算命打卦的人,他们用朱杖探寻小心翼翼地前行。夏日农闲的晚上,住在村子里说书的盲人敲着鱼皮鼓,弹奏着历史的纵横捭阖,倾泻着时代的悲怆奈何,哽咽着自己的血泪心酸。选择盲人看社会是不可思议的,这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十足的伪命题。不肖说眼睛看不见的人无法看清社会,即便是一个四肢健全、耳聪目明的人也无法全面看清这个社会,况且在纵横交错盘根错节的清末民国时期。
历史是面复杂的镜子,眼见的也许根本就不是真相,每个触动都需要用心去追随,每一个触发都需要用情去感知。这彰显了夏龙河先生视角的刁钻和视野的独特,既然用眼睛无法看透世事,不妨就让眼瞎的人去感知。这是小说的绝妙之处,也应该说是无奈之举,因为用盲人作为故事的主角去讲述故事叙述发展需要更多的技巧和衔接,从盲人的视角去探索世界、揭露根源需要更多的周折和铺垫。
《四通鼓》极佳地彰显了夏龙河先生驾驭故事的能力和张力。夏龙河是讲故事的高手,他在《毒咒》《万古金城》《黄金秘棺》《被诅咒的要塞》等书中,将故事讲述得神采飞扬,将情节描述得跌宕起伏。此番在《四通鼓》里,夏龙河将故事的触角定格在熟悉的家乡周围、故乡周边,但他并没有近乡更怯的收缩,亦没有遮羞遮丑的考量,而是用巧妙的笔触不动声色地将时代的皱褶镶嵌到乡间说书盲人清晰而简单的日常里,将历史的重担刻画在混迹街头巷尾的算命先生的逆来顺受里,将胶东地区的盐商、政商、官匪的故事讲述得畅快淋漓,将古老的幻术、神秘的组织、严苛的家族体系以及艰难地挣扎演绎得摇曳多姿,使每个细节都投射出玄幻与威严,清楚打捞出民国时期胶东人们生产生活的原生态;让每个环节都折射出运筹与操盘,清晰探寻出胶东地区动荡变幻的根本缘由。
夏龙河的小说在引人入胜的同时又让人在故事中回旋和思考,如同饮一杯回甘的小茶,欲罢不能想入非非。希望夏龙河先生接下来能再接再厉再创佳作,满足读者们的期待和“贪婪”!
作者简介:高仁涛,山东临沂人,中国散文协会会员,山东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散文集《自己的幸福》《海棠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