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闻“798艺术区”（又名“大山子艺术区”）的大名，是因为国内外有关“798”的报导，无一例外地将其与艺术联系在一起。“艺术”这两字，似乎是蕴含着巨大魔力的金粉。任何物件和这两个字勾搭上了，就会华丽转身，神采飞扬，陋舍也能蓬荜生辉。“798”本是个北京国营电子工业厂的老厂区，由于“艺术”的原因，竟成了很多人向往参观的地方，包括金发碧眼的人们。“798”不免俗气地沾染了一些洋气，多了些洋字。“艺术”和“自由”总是勾勾搭搭地，暧昧着在阴影里做些什么。更何况，艺术在阳光下带来的金钱更令人趋之若鹜呢！
昨天我来到“798”的时候，风沙肆虐，天不作美。但这恶劣的天气丝毫不减游人的似火般的热情。虽然“798”没有令人有游人如织之感，但很多景点的确也是摩肩接踵的。例如有个场地几个搞音乐的似乎要办个演唱会，刚开始调试的时候便引来众多路人们围观。可惜那几个艺术家很快就吝啬地闭住了嘴，“咿咿呀呀”地说唱歌声就如同土行孙变遁了踪影。我本没有雅兴听别人翻舌头的。“京东计算机数码”的字眼让我稍停片刻之后，我扭头离开了。
风继续刮着，让人感觉到沙粒的存在，让我回到曾经熟悉的北京秋天的感觉里。天是灰蒙蒙的，风呼呼地吹着。人们的眼睛迷离着，瞥着这个灰暗混沌的世界。远处的天空就在眼前身边若隐若现地浮起来，我们化成了大自然，诚如所言，“你是风儿，我是沙……”
一件件艺术品或者手工品摆放在一座座商店里。艺术家们或许都在幕后，前台的商业服务人员有条不紊地进行各项服务，打折促销，优惠活动，咨询收钱。艺术是无价的，艺术的精神应该长存，但艺术的精髓是经济和财富，就是叮叮当当的钱。偶尔遇见有几个类似艺术类的人士，但旋即我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留几束长发，或者剃个光头青瓢儿，是与艺术不搭界的。但伊们的衣着光鲜，或许是艺术的掮客。想起“798”很多“车间”前横着的“宝马”，“奔驰”各色车辆亮相，应该名车各有主吧。
“798”在昏淡的阳光下充满了喧哗热闹，但又好像是条大虫，一动不动地趴着，任各种食物在在自己的身体里蠕动，如同饭后小憩，任由大餐后的食物慢慢消化一般。这条怪兽，属于杂食动物，肉，蛋，奶，油，米，盐，草，它来之不拒。它蠕动着，吸吮的是各种灵魂，摆渡的是各种好奇，排泄出来的是各种问题和经济。某个展览馆前的一座裸体女人小雕塑无头断翅，似乎要飞翼而去的样子，阐释了艺术本身就是残缺的创造。“798”艺术区是不是艺术中心？“798”是否拥有艺术灵魂？“798”是否蕴藏着巨大的商机？人们欣欣然而往的“798”，是一片哗众取宠的沃土，还是自由精神和创作的天空，只有“798”来回答了。
我随风沿街走着，前面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那氛围让我感觉陌生而又熟悉，让我想起了设有啤酒摊和小火锅的夏夜的路边集市。原来有位本应维持秩序的穿著西服的长发男与开着宝马车的精瘦短发小伙子干上架了。本来缓缓的车流已经如同肠梗阻一般。几个带着大盖帽的“798”员工在一旁拉着长发男，貌似在息事宁人。但当事双方大概都是年轻气盛之人，低温的深秋天气并没有让双方血管的血液粘稠，流动减速。二人的目光交流迸出的火花四射，相互厮杀的心机陡起。三五合回的“斗眼睛”比赛后，便如同蟋蟀盒子里的俩蛐蛐，开始捉对交锋。宝马男把车门挤开，从车上跳下来，没浪费时间，就和长发男扑腾起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颇有燕赵侠士遗风。大盖帽们和其他几个西服男们嚷嚷着，试着拉开两人。西服男手快，不知何时把皮鞋脱下来要击打宝马男。没有捋下皮带大概是因为场地不够宽敞的缘故，让这位英雄好汉无用武之地。或者他本也不是“傻二”的传人，未得神鞭绝技的真传，哪怕应聘保安职位时吹得天花乱坠。
如同电影里的烟火制作，几声炮仗之后便是百花盛开，英雄们在脸上留下缕缕硝烟痕迹，便是“力拔山兮气盖世”，“曾为沧海”的明证。烟消云散，不满西服长发男目光直视的宝马男开车继续慢慢地行驶。交通得以疏通，如同下水道堵塞，一场危机重重的问题得以解决。旁边的几个洋人和一群国人和各色人们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或者被解除了“定身法”，开始蠕动了起来。
我按照以前跆拳道训练时老师的分析原则，脑袋里快速地分析演绎了一下刚才的交战双方。宝马男在社会地位上大概略高一筹，无奈西服长发男（十有八九是属于“北漂一族”的）占有“天时，地利，人和”之优势。大盖帽们和其他西服族们内心里可能会偏袒一方，毕竟是一个战壕里的，哪怕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可以明目张胆地拉偏架。宝马男或许是“官二代”和“富二代”之类的，或者纯粹一个跟班跑腿，仗势欺人的，但宝马车毕竟是一层薄薄的保护膜，有点儿嚣张气焰。他应该晓得，“李刚”们现在没有了市场，大多时候应该夹着尾巴做人了。宝马男嫌西服长发男瞪眼直视自己，但他的眼睛喷出来的火也不会有太多善意。嚷嚷半天，大家装腔作势一番，大概为了证明自己胯下长着男根。论单挑呢，宝马男相对羸弱些，要想取胜，几率不大，除非出奇招抵御外侮。况且寻找对手，外表块头大小是第一标准。聪明人是需要躲开比自己强势的对手，虚与委蛇，伺机而发。宝马男兵马未动，已略逊一筹。
也许风大的缘故，我的脑筋滋溜溜地转了几圈，突然想，正在进行时的中美贸易战会一直打起来么？双方各是什么样的角色呢？时空交错，说不定角色会互换呢！《四世同堂》小羊圈胡同里祁老太爷祁老人曾喃喃自语道：“日本鬼子真的会进城么？”祁老人大概是忘记了，八国联军侵华的时候，那可是抢了东西就跑了啊。
世事难料，我还是请“肉食者谋之”吧！希望国人不要“自弃火种”，审时度势，即使是为了抽烟的爱好。因为如同“丛林法则”，狮子与老虎相斗，某一方一旦被打趴下了，伺机在一旁的土狼们一定会嗷嗷地叫嚣冲了过来，撕裂肉体，然后就是钻心刺骨的疼，和精神上的灭亡。
思想漫无边际地神游，我漫无目的地在“798”转悠着。“798”确切的占地面积，原先各车间的产品为何，应该有据可查，在此不再赘述了。我走近三座矗立的烟囱铁桥附近，揣摩昔日之辉煌灿烂。曾有的冲天的生命不再，如今它们皆静静地在被灰雾包围的阳光下无语地矗立着。或许它们偶尔会沉浸在往昔的峥嵘岁月里--那是熠熠生辉的时光。若干年以后，或许它们会成为危楼安全因素而拆除。历史使命的终结，意味着在世残留的痕迹模糊，直到消失殆尽。纵是无情地，也伤有心人！
“798”让我想起了多年前参观的大观园，莺舞雁鸣，啼声清脆，历史就是无情物，只不过“798”为真，大观园似假。假的历史尚且让无数文人骚客扼腕叹息，真的建筑确是商贾云集。物尽其用，大抵如此了！将要走出“798”的时候，偶遇几物，速记如下，权且结尾。一颗绿色的藤瓜倔然地吊在细细的藤上，生机盎然。几棵翠竹掩映在丛林之后，不知何故，都弯着长，令人诧异。世人喜竹，缘起高挺直，这几棵翠竹折腰，想来是为了生存空间的原因。竹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继续往外走的道路两侧，“艺术家”们的涂鸦在各种障碍物后依稀可见，“没有意思”的几个大字甚是眨扎眼，难道是经过缜密分析之后对“798”的总结，还是创作者一时兴起，偶尔心态的表达？不必细究。正如回去的时候，那位干瘦的出租司机师傅（一定是位老烟枪）侃侃而谈地说：“逛“798”，需要时间，好好品，和店主聊聊天，分享分享……”
那是多么奢侈的事情啊！老烟枪承认一天没时间不够用。我苦笑着想，我们每天行色匆匆，早出晚归，人在旅途，何尝有机会，好好品一下，与店主（自己）好好聊聊天，分享分享呢？！与己为友，驾驭自我，生命就如“798”里几处可见冒出水汽的管子，偶尔冒个泡，展示曾经还活着的痕迹，已经很好的历程了。“798”艺术区风中行，凌乱无序的思绪随风飘舞着。总有一天，它会消失在我的记忆里，会静静地流淌在我心里，如曾经听过的蝉鸣声。
作者简介：关东胜，艺美网专栏作家，工学博士（美国）、工商管理硕士（美国）。曾任教于京城高校，现定居美国，从事食品安全和品控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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