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龙祠”慕名已久,皆源于小时候听别人自豪地提到:“去龙祠玩耍了……!”儿时的我总是向往远方。龙祠似乎是在天边出现的一片云彩,让我浮想联翩。龙祠,有山,有水,有鱼;去过龙祠的人好像去过“桃花源”,经历仙境一般!今天承蒙我的儿时好友的热忱帮助,我终于有机会去一睹“龙祠”真颜,了却自小就埋在心底的愿望。
初冬时节,烟雨朦胧。一路上行人和车辆稀稀疏疏。我们行车在曲曲折折的道路上,看着沿途的庄稼地风景,好像在洛杉矶市内的盖特艺术中心欣赏欧洲油画。我们聊着天儿,心情惬意轻松。看到自小我就听了许多遍的熟悉的村牌名,我惊讶得合不拢嘴。“三景村“,“景掌村”,我做梦也琢磨不出来的但又耳熟能详的村庄名字,先后映入眼帘。我在想,每个村名的由来是否都有自己的独特典故?简单搜索百度之后,我并未发现很好的地名解释。进一步了解,大概需要通过查询县志了。但我在二十多年以前翻阅过一本县志,不记得县志是否记载这些琐碎小事。或许只有通过老一辈人的口授相传,方可探得一鳞半爪了。
沿途的各个村庄,皆是典型的山西晋南农村的模样,青砖砌成的高墙,高大的山门楼,朱红色漆染的大铁门紧闭,各个院落如同孪生兄弟,缺乏让人惊艳的特色。途径的众村落被早先铺就的水泥路或者柏油公路贯穿其中。道路相对平坦,然而大都相对狭窄。越来越多的私家车在其中穿梭着,让人想起不知名的计算机游戏。我对好友说,农村发展太快,原来的“新农村建设”没有跟得上时代的发展。可是谁又能意识到“新农村”发展的无限潜力呢?以前人们规划,设计,和建设道路,可能只考虑到骡马车或者牛车的安全通过,农村家庭私家车应该是没有考虑在内的。安装红绿灯路口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不需要的基础建设。
我们行车驶过有个名叫“中杜村”的地方,不得不绕过一座搭建在主路上的灵堂。远远望去,灵堂似乎是充气的城堡,铺设在马路上,气派不凡,让我想起旧版电视连续剧《西游记》天宫的模样。祭奠的烟火,便是祥云缭绕了。我不确认白事主家是否在当日出殡,虽然不少全身穿着白色孝衣的人影憧憧。既然主路已堵塞,我们只好右拐,驶入略微狭窄的次要街道。车子拐弯的地方大概经过“白事”主人家的所在地。几位浑身着孝服的人神色自若地与几个人一起站立搭讪着,其中一人瞥了我们一眼,他看上去已经没有伤悲之意。这一天,即便披着孝服,大概如同以往一样,日出日落,是普普通通的一天。
到达龙祠之前,我们途径一家生态养鱼的渔场。小院儿里面搭着一个漏天的小棚。几只硕大的葫芦随意地吊坠,十几穗玉米横挂着,还有几枚翠绿的辣椒,在瑟瑟寒风中的枝上挺直着腰杆。更令人赞叹不已的是院落外面的数株柿子树。每棵柿树的树叶稀稀落落,但一颗颗柿子,或橙黄色,或火红色,如晶莹剔透的水晶玻璃般的,挂在枝头摇曳生姿。
据说池塘里面是必须要生长在流动水域里的“中华鲟”。鱼儿们成群结队地在水中嬉戏。养殖密度很高,鱼儿们没有隐私可言,大约是为了提高生产效率。旧金山抗议华人店家对待肉鸡不公平而满含热泪的诸位君子们没有看到无公害养鱼塘密密麻麻的鱼群,否则就会整夜整夜失眠睡不着觉了。大概世间所有,“眼不见心不烦”是正道。我缩着脖子,冒雨拍了几张照片,效果并不理想。想着错过了它们在灿烂阳光普照下水中嬉戏的美妙情景,我不免心生遗憾。人间烟火中,遗憾大概不可避免。岁月韶华,几丝清爽,几丝沉重,方是立体雕刻的感觉,人生的完整性由此可见一斑,哭笑皆不得。
根据百度,“龙子祠泉在山西临汾市西南12.5公里的姑射(ye)山麓。群泉争涌,…泉水泽润于民,…祠前有清音亭,亭侧有云津桥。祠创建于唐,元至元十三年(1276年)增修,明清时又予补葺,现存山门、过殿、中殿、后殿等为清重修。祠内碑碣甚多。”限于风雨交加,我们不便久留,匆匆抓拍了一些风景照留念。
首先引人注目的是山门外的一对石狮,露着狰狞面目,威严无情地伫立在山门两侧。寺院山门在冬雨的清洗下显得格外干净整洁。赵朴初先生提的“天龙寺”浑圆饱满。山门两侧的对联,“有缘方登三宝地,无福难入大乘门“,让人踌躇。我是有缘,还是有福?在我看来,相见即为有缘,心安就是有福。三宝地,大乘门,对我等愚笨之人,有些对牛弹琴,姑且不谈吧。对联柱子的两侧,则是各摆有一尊色彩鲜艳的类似“哼哈二将”的塑像。一人多高的塑像可能有些年头了,漆身驳落,脚趾头处露出白色石膏和麦秸杆类的东西。“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哼哈二将需要戎装啊!或许寺院的香火不旺,或者佛教协会自有规划和安排。山门左侧是写有“法显法师纪念馆”字样的汉白玉拱石门,约两层楼高。石门柱子两旁有两尊石狮子雕像。跨过拱石门便为“法显法师纪念馆”了。山门右侧不远处,矗立着一尊高大伟岸的“南无地藏王菩萨”石雕,菩萨慈悲,脚蹬莲花座,右手紧握金禅杖,左手抬起,挑着中指放在胸前。底座是专业说明文字,阐述“烧香供养可得十种利益”以及列举的十种利益,简明扼要,吸引香客的眼球,颇得现代商学院真传--不说废话,主题明确。
我们跨过山门,便看见飞檐斗拱层层承托的天王殿了。天王殿前是一尊约两米多高的香炉,中间是迭放着红色小蜡烛的可以避风雨的小塔。在雨中我不敢奢求“香炉生紫烟”。但一进山门,耳边回荡起的阵阵佛韵,时刻提醒着我们,这是一片净土。净土法门,可以静心养生么?龙祠里,几乎没有香客,游人大概就是友人与我了。我们先后遇见两位慈眉善目,貌似中年和青年的僧尼,一位打油布伞,一位戴着青毡帽,轻轻地走过,视我们为无物。还有一位大约十二三岁的小僧(尼),低着头,飘飘然然地在面前踱着步子,亦是小碎步地走过。我在想,寺庙里出家修行之人大概是没有年龄限制的,如同转世投胎的西藏灵童……灵,是与天地万物同在,不会衰老的。
我们两个属于尘俗世的人,时不时窃窃私语。我们一边看着硕大的壁画,一边琢磨着这是什么时候的作品。我们总共看到两幅壁画作品。一幅名为“护国佑民”,描绘的是观音菩萨左手握净瓶,右手捏着细柳枝,端坐祥云,慈悲为怀地看着世上的庶民百姓。祥云下两只龙奋力腾飞,壁画的右下角,则是一家老小,叩头跪拜,小案几上香烟缭绕。周围龟裂的大地,象征着久旱无雨。求雨,当是壁画的主题了。“风调雨顺民安乐,海晏河清世太平”。壁画两侧的对联是古往今来多少黎民百姓的期盼!另外一侧的墙壁上的壁画主旨鲜明--“施雨行云”。画正当中是一只龙头喷着水,画底的众百姓欢腾雀跃,小孩子们似乎都欢呼起来。
到了二十一世纪,向龙王爷祈求雨大概有些过时了。但向老天爷祈求平安和保佑的心思意念应该永远不会消失殆尽的。各种宗教信仰与无神论思想,外加各类各样的哲学,无非就是解决人类“吃、喝、拉、撒、睡”的问题,没有了“吃、喝、拉、撒、睡”,便是“生与死”的问题。参透了这些问题,“丑陋”的存在就有了价值,因为“丑陋”提升了“美丽”。参透了这些问题,或者也是人类残酷与无情的开端。因为透彻,人性便开始慢慢消散了,让愚笨如我的大众,在苦中煎熬。
我们好奇地看着天龙寺内的各种物件。天王殿两侧各有不具名的建筑。绕过天王殿,便是“康泽王宫”殿,两侧是“观音殿”和“客堂”。天龙寺院里的一只小狗儿,不知何时出现在我与友人的身后,一声不吭地,让我诧异。风靡海内外的电影《少林寺》给我留下的深刻印象就是影片中的一句台词,“…和尚也跳墙。”这只可爱的小狗应该是看庄护院的精灵了!
我和友人讨论不同处的石碑历史,尚未来得及钻研碑文内容。“龙祠”石碑总体给人带来的感觉是做工相对粗糙,精雕细琢更是奢谈。但佛与菩萨求一方净土,何必求全责备?佛法无边,回头是岸。庙宇建筑,碑文记载,皆是空虚。记载的与未记载的,都是历史,付与断井颓垣中。
“龙祠”雨中之行,弥补了儿时向往的空缺。雨中漫步,匆匆走过,略有不足。然而时光流逝,遗憾难免,权且留作念想待他年吧。毕竟是凡人,尚需徒留一具空壳皮囊,挣扎于天地间。
(后记)我与友人,相识四十载有余。多年来,无论各人境遇如何,高高低低,一直保持联系。知己好友,侃大山,海阔天空地瞎聊。喝酒、吃菜、啖肉,嚼香花生豆,没有提防,无拘无束。我们知道一生难得,各自生活不易,友情更是弥足珍贵。记得有一年五、六月间,我回国省亲。我们见面聊天,干脆省了客套话。寒暄几句,我说,甭吃饭了,咱们去平阳广场听听红歌吧。我是出于好奇,他竟然认真地陪我听了两个多钟头红歌。夜风徐徐,我们在人头攒动的“平阳广场”上转来转去,如同顽童一般,聆听不同的合唱团引吭高歌,让我感动。这次友人在十一月六日陪我雨中漫步于龙祠,在饱蘸友情的珍贵记忆深处,又添一笔。
作者简介:关东胜,艺美网专栏作家,工学博士(美国)、工商管理硕士(美国)。曾任教于京城高校,现定居美国,从事食品安全和品控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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