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应,话说就在一周前,我因事往徐州探望著名诗人高潮先生,茶余饭后间总少不了谈到我们共的师友靳鹤亭老先生。我还说回济后一定要去看望靳先生,况且也有几年没有见面了,虽时有电话互问安好,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尤其到北京工作后,回山东更是匆匆来又匆匆去。
回济后,我和靳老的学生司玉宾老弟约定好时间同去看望老先生,但等来的却是令人惊讶的消息,老人于一周前就已驾鹤西去。智者远行,我等深感惋惜与悲痛!一直就想约先生坐下来聊个痛快,索得一些资料,给先生写点东西,谈谈对先生艺术人生与书画理论的认识与感受,没想到这件事竟成了我一生的遗憾与愧疚。但有幸的是,我通过这么多年对先生的接触与了解,也掌握了一些关于他的艺术成就与文本资料。所以当下第一事,就是要写一篇关于先生一些不为人知的人和事,一则圆我一个初心梦想,二则让大家了解一下靳鹤亭老先生的人生轨迹与艺术成就。
靳鹤亭先生的人生经历与从艺之路与其他的书画家和理论家最大不同之处,就是跨界,既跨行业,又跨专业,完全是一条“难可为之而又为之”的探索之路。他早年考入山东师范大学生物系,后转入山东经济学院调至会计系,1965年本科毕业,分配到山东省机械工业厅工作。1987年7月调至山东经济学院,后任会计系副主任、副教授等。1994年7月调至山东交通学院,曾任管理系主任、教授等。专著《公司会计学》,主编参编合著《基础会计学》、《工业会计学》、《审计学教程》等数十部专著,还曾任中国会计学会理事等职。谁也不会想到就这样一位理科专家,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位地道的艺术家,而且还是成就斐然,著作等身。他独具匠心的意志与卓尔不群的思变智慧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我和靳鹤亭先生相识于2015年,算来已整整十年。我们从普通朋友到相知相交,可谓是志趣相投,心性相合,甚可称之为“君知我,平生心事,相契古来希”的亦师亦友。当时,我工作在济南,凡我策划主持之活动靳先生当之为上上之宾。
似还记得2018年的一个秋天,我还给靳先生在济南举办了一场“八十寿辰宴”。当日,我专程到家里接了他和的老伴,同时,他又邀请了十几位朋友参加,如今回忆起来依然令人兴奋!靳老坦言道:“这是我第一次过生日,真是高兴,高兴”。看得出来那天他老人家过得很放松,很开心,很快乐。从那以后,我们俩的交往就多了起来,隔三差五的你来我往也自然成为了常态。
我敬重先生的人格。正所谓“人心不同,各如其面”。靳先生能在纷繁复杂的人情世故间始终保持着用一颗简单的心,做一个纯粹的人。在学问与事业上他总是低调谦逊,从不张扬锋芒,但他一直用心守护着内心深处的那份丰盈与坚韧——潜心笃志,砥砺前行。文人相轻,自古亦然。书画界更是一团乱麻,凡有声名鹊起者,皆能帮派林立,夜郎自大,不可一世。靳老皆能居其间而守其身,“相逢一笑泯恩仇”,一身全作过眼耳!他常言:“学问之事,析之者愈精,而逃之者愈巧”。在他而言,多读圣贤书,只做本分人,才是文人之心,艺者之道。他善交游,多涉猎,但也是有选择的交,有向往的游,有目的的与古为徒,以古为新。交则多贤,游则必获。多年的读书游历与探师访友使他智趣倍增,心境大开。无论在古文考据研究还是在书画艺术理论探索上,他都心游神会的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不斐成绩。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其书画作品及理论文章、艺术批评先后在《中国书法》、《书法研究》、《美术》、《中国花鸟画》及《书法报》、《美术报》、《书法导报》、《中国书画报》、《中国艺术报》等数十家报刊等发表文章600余篇(次),在文化艺术界产生积极影响,同时,也铸就了他誓为艺术而献身的勇气与梦想。
我敬重先生的人品。靳老为人耿介,乐于助人。在他的人生字典里永远镌刻着与人为善、暖于布帛的印记。岁月如歌,他从容和儒雅的性格,随和而谦卑的人品,使他成为了各方志士的亲密友、座上宾。缘来缘去自有缘,很庆幸我也是先生的受益者。2015至2017年间年,我连续举办了数次个人展览,同时也印行了书画文集等,先生主动提出要为我写一篇文章,我很受感动,毕竟先生已近八旬。后来,我们通过几次交谈,先生对我的人生经历、艺术主张、创作方向等均作了问答记录,没过几日文章就发表在了《中国书画报》上,当时的题目是《情寄八荒,意出天心——杜小荃及写意梅花技法简述》,文章近5000字,随后被我收录到我的书画文集《丹青纪事》一书中。当然,书画艺术界如我之受益者也不在少数。
我敬重先生的艺品。在靳鹤亭先生的艺术人生中,最能体现他学术成就的还是他的理论研究。先生的艺术风骨与人文精神令人敬仰。六十岁左右出版学术专著《楷书技法学》,后加入中国书法家协会。八十岁左右由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画竹技法学》、《中国画竹史》后,加入中国美术家协会,成为中国年龄最大的一位加入中国美协的会员。另有待出版《画竹审美学》、《中国画梅史》、《画梅技法学》等。在人生梦想与艺术初心面前,他真正体现出了一位用生命为艺术而奋斗的求知者与探索者。
岁老根弥壮,阳骄叶更阴。当然,我更敬重先生为艺术而献身的精神与勇气。耄耋皆得精气神,恩泽广及诗书画。八十寿叟,不停歇,不止步,举办画展、南北交游,成了他内在精神上的又一种情感寄托,同时,也体现了他对生命无限的热爱与崇敬。近些年来,他常携众弟子游幕南北,下扬州、赴兴化,举办展览,即席讲座,每到一处,皆能于兹为瑞,享誉一方。多年来,他以一已之力在文化领域中为诸方书画同仁及艺术爱好者,传经送道,广布善缘,结有识之士,交故熹之学。他素以画竹而得其名,尝言:“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他用“未出土时先有节,便凌云去也无心”诗句,比喻竹子品性的高贵与典雅。他用清风正气的丹青绘事向社会各界宣扬真善美,传递正能量。多年来,他用实际行动践行着自己的文心所向,坚守着内心深处自由无碣的一方净土, 留给我们的是那一本本沉甸甸的竹影往事与素墨丹青。“月隐星沉忆往昔, 风拂花落思故人”,逝者如斯,让我们心生怀念。岁月静好,感恩回忆无声。
2017年与靳鹤亭先生在山东博物馆
昨日彭城诗人高潮先生也为靳先生的仙逝填词一首,以寄悼念!
声声慢·泪挽恩师靳鹤亭教授
祭文:
修篁泣露,艺苑凝愁,惊闻文匠沉丘。忍看兰亭飞雪,鹤驾云舟。耆年高风焕彩,化丹青、韵入神州。精筹展事,博编宏著,尽显鸿猷。
曾师欧阳门下,承宗脉、赓延中石清遒。浩卷墨香仍绕,月冷西楼。焉知九泉路杳,剩空阶、竹影孤幽。唯将遗愿,付冰弦,寄斗牛。
作为靳鹤亭先生生前的学生兼私人秘书司玉宾老弟也作了一首诗来纪念恩师,并整理了一些文字资料和图片,随文配图,以证其实。
读小荃兄悼文有感
文/司玉宾
恩师驾鹤赴仙程,读罢悼文涕泗倾。
跨界从艺彰远志,著书立论见才情。
为人耿介德馨在,处世谦和品自明。
竹影墨香长作伴,先生风范永垂名。
靳老生前喜画墨竹,每画必题自诗,诗句亦庄亦谐,凡求均无吝啬。有朋至多言竹语韵事,兴来尽得佳制。怀靳老画竹思语录,诌得拙句,以寄感思:
鹤去林空寂,亭廊鸟不惊。
竹吟千重浪,虎啸万山青。
靳鹤亭先生的书画论著与艺术思想作为艺术家的最基础理论,还有待于广泛推广,有待于得到学术界、理论界的关注与重视。他为人处世的人格、人品、艺品,他对艺术的虔诚态度、精神品格应该得到充分的认可与尊重。靳先生虽著作等身,但因其个种因素始终未能进入学术领域,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悲哀,是物欲横流、世态浮华、心气浮躁、人情薄凉的全真写照。靳老八十八岁寿终,算是高寿了,最后用石涛的诗句作为结束语,望同道中人同赏共勉:
吾写此纸时,心入春江水。
江花随我开,江月随我起。
把卷坐江楼,高呼曰子美。
一啸水云低,图开幻神髓。
杜小荃
2025.3.8凌晨5时于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