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试用《聊斋志异》的手法,继续文言文写作练习。
大同七峰山有一座峰,山势奇绝,形若蹲蟾,乡人以“蛤蟆峰”称之。此峰由来,且听建军道来。
吴秀,字德彰,云中郡人,少孤家贫,以文名乡里。吴生居于祖屋,止三间茅庐耳。一夜,月明如下,吴生于屋内伴灯苦读。忽闻墙内人语:“焉有才如德彰而长贫贱者乎?”声如莺语,环顾而无人。生异之,遂熄灯就寝。
夜半觉醒,乃感榻侧有人,手抚之,甚柔滑,借月光视之,一佳人也,珠莹娟秀,貌若仙人。吴生以为冒犯诚恐,跪地叩头:“不知仙人驾临,德彰冒犯,请责罚!”佳人曰:“我单氏,非仙人,亦非鬼妖。感于吴君秉性良纯,君子之风,故而相伴。”吴生曰:“非吴生不爱佳人,此实非礼也。恕难从命!”单氏叹息,遂遁其形,遍寻无着。
翌日复来,唯洒扫庭院耳,吴生与言,亦无言语,扫毕即逝。如此旬月,渐熟稔,遂行周公只好。
有刘生者,性无赖,与吴生相熟,一日雨后傍晚提酒来拜,吴生与刘生对饮,至夜深,单氏现行,见刘生,大骇,继而循走甚急。刘生惊之:“此何人?”吴生浅醉,皆以言。刘生虽异之,其心甚妒焉。
刘生辞,单氏方回,心下恐惧,吴生问之,则曰:“此人非善类,必为之害。”吴生笑曰:“刘生与我相熟,且勿多心,徒增忧耳。”单氏曰:“君有恩于妾,原以身相报,不求富贵,但愿长相厮守,今见此生,而缘尽矣!君日后必为之害。请辞!”吴生固留,乃允。翌日晨起,单氏已杳无踪迹。书案上留有手书、锦囊各一。书曰:此次诀别,君必逢难,劫度尽或再会。锦囊中物,遇险极而启,可保无虞。
刘生家有异人,性乖张而恋财。刘生归以单氏告之,异人捻指曰:“此天赐官人鸿运也!”刘生问之其详,异人曰:“未得其时,请贫道为官人谋之!”
吴生三月未见单氏,心怅然焉,唯发愤读书。适逢科年,吴生赴秋闱,未待发榜,旬月乃归。
是夜,吴生就寝,忽见院中火起,光热盈天,吴生欲出不得,忽记起单氏锦囊,遽启之,乃见电闪雷鸣,暴雨倾盆,火势立熄,而茅庐三存一焉。吴生见残垣断壁,茅草烬矣,更无生计。幸而与邻人相睦,众聚资而葺庐。完工之日,吴生略置酒肉款谢乡邻,正饮间,忽闻门外车马喧哗,乃报喜差人,吴生中孝廉矣。众人讨喜。
是夜,单氏复来,吴生见之,执手呜咽,互诉思慕。单氏曰:“幸得官人大难消弭,今日可得长聚。”吴生以中举告之,单氏淡然曰:“原因官人不媚功名,固亲近之。今亦未免俗也。”吴生赧颜。
是时窗外异响,悉悉索索,顷刻而茅屋倾覆。一巨蛇盘环,蛇首如斗,其信若杈。单氏蹙眉:“盖信劫难平复之误也!”折木为剑,往击之。蛇渐不支,忽刘府异人至,以粉扑单氏面,单氏立仆,化为巨蛙。
吴生救而疾走,异人驱蛇自追之。之七峰山玉龙洞,见一道人,立于山峰之上,吴生乃求助之,异人驱蛇至,见道人与吴生,乃以神符敷蛇,蛇聚起,近道人而止,玉龙洞中白蟒遽出,逮其首而吞之。蛇大呼:“乡中刘生,奈何不救!”吴生固求道人,道人乃施法以还其人形。白蟒乃奔异人,异人惧,遂遁走。
道人曰:“吾乃终南刘海,巡游至此,而坐骑得脱。此蟾乃金蟾也,与君有缘,今缘已尽,当以还我。”吴生拜。道人曰:“异人身怀蛊术,恐为之害,吾有一法传授,可破此术!”吴生再拜,道人剥蟾得皮以授:“若遇异人,辄以此皮附身,必不害汝!”吴生拜过起身,道人无踪矣。
吴生天亮还家,见茅庐尽毁,单氏无踪,百感交集,乃坐于门首石凳。忽见东方遮天蔽日,嗡声并起,视之乃蝗群也。蝗群所过之地,草木尽矣。吴生乃附蟾皮,顷刻间,蝗群大惊,辗转南去七峰山,吴生化巨蟾以追,吞蝗无数。至一峰顶,唯余一巨蝗,身长盈丈,与吴生斗,吴生不敌,遂现人形,巨蝗乃腾起至,吴生乱中以蟾皮挡之,巨蝗立化为蟾形,时日久远,乃融为山石。方知以蟾皮附身乃巨蝗之身,非附己身。巨蝗当为异人所化。刘生受惊吓,旬月不起,汤药无医,半载而亡。
今大同七峰山之一峰以金蟾之形,盖异人之所化焉,乡人名之曰:“蛤蟆峰”传之久远,吴生后为渭南令,为政有清明。吉氏建军以文言纂此文以记之。
译文:
山西大同七峰山有一座峰,山势奇绝,形状像一个蹲着的蛤蟆,当地人称之为“蛤蟆峰”。这座山峰的传说和由来,听建军来告诉您。
吴秀,字德彰,云中郡(今山西大同)人,年轻的时候父母就不在了,家里很穷,却以文采闻名乡里。吴秀住的祖屋,只有三间茅草房。一天夜里,明月高悬,吴生在等下苦读。突然听见墙里面有人说话:“怎么会有才德这么好的人长期贫困呢?”声音像黄莺的叫声,婉转动听。吴秀左右环顾却看不见人。他感到奇怪,于是熄灯睡觉。
吴生半夜醒来,感觉床榻旁边睡着一个人,用手一摸,皮肤柔滑,借着月光一看,是一个美人,长得非常秀气好看,跟仙女一样。吴生很害怕,以为冒犯了仙人,赶紧跪下磕头:“我不知道仙人驾临,多多冒犯,还请您责罚。”这美人说:“我姓单(音善),不是仙人,也不是鬼和妖,只是感念你人品好,有君子之风,所以跟你作伴。”吴生说:“不是我不爱美人,这孤男寡女实在不是正常礼数所应该做的。恕难从命。”单氏就叹了一口气,消失不见了,吴生找遍了屋里也没找到踪迹。
第二天晚上,单氏又来了,却只是帮吴生打扫整理家务,吴生跟她说话,她也不答应,整理完了就走了。这样过了一个多月,两个人才渐渐熟悉起来,于是才做了夫妻。
有一个刘生,人品很差,与吴生比较熟悉。有一天傍晚,带着酒壶找吴生喝酒,到了半夜,单女来了,见刘生在这里,很害怕,然后就跑掉了。刘生很奇怪:“这是什么人?”吴生有点喝醉了,就把事情说给刘生了。刘生虽然表示很奇怪,心里却非常嫉妒。
刘生走了之后,单女才又回来,心里仍然很害怕。吴生问她,她才说:“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你一定会被他祸害。”吴生笑着说:“这个人跟我很熟悉,你不用多心,这样只会增加你的烦恼罢了。”单氏说:“您有恩于我,我才以身相报,不想着过多么富贵的日子,只希望能跟你长相厮守,今天见了这个人,咱们的缘分就到头了!你日后一定会被他祸害,我要走了。”吴生坚持要她留下,单氏才答应。到了第二天早上,却不见了单氏的身影。只是书案上有一封信和一个锦囊,信中说:“这次离别,你一定会遭到劫难,这次劫难度过之后才能有相逢的机会。锦囊里的东西,遇到非常危险的时刻才能拿打开,这样才能保证你不会有事。”
刘生家里有一个异人,性情很孤僻乖张却很贪财,刘生回去把单氏的事情跟异人说了,异人捏着指头说:“这是上天赐给您的好运啊!”刘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异人说:“还不到时候,请让我给您谋划一下。”
吴生三个月没见到单氏,心里怅然若失,只有奋发读书,正好逢科举之年,吴生去参加考试,没有等到发榜就回来了。
这天晚上,吴生刚刚睡下,突然看见院里火光冲天,想出去已经不行了。吴生这才想起单氏的锦囊,赶紧打开,突然就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下来了,把火浇灭了。只是三间茅庐只剩下一间了。吴生看到家里的残垣断壁,茅草屋都化成灰烬,自己也没有生计。幸亏平时吴生跟邻居关系好,大家就凑钱出力帮他修缮茅屋。完工的时候,吴生买了些酒肉款待乡邻,正喝酒的时候,忽然听见马车喧闹,原来是报喜的人到了。吴生中了举人,众人都很高兴,向他讨要喜钱。
这天夜里,单氏又来到吴生这里,两个人见了,牵着手哭泣着倾诉思念之情。单氏说:“幸亏官人大难不死,今天应该可以长聚了。”吴生说自己中了举人。单氏却很平淡地说:“我原以为您不会贪慕功名,才跟你亲近,没想到你依然没能免俗。”吴生感到很羞愧。
这时候,窗外听见异响,悉悉索索的,一会儿工夫,茅屋就倒塌了。之间一条巨蛇盘桓,蛇头比斗还大,信子跟杈子一样,单氏皱着眉头说:“这是误以为劫难已经度过的教训!”然后把一根木头当作剑,跟蛇打斗。蛇渐渐体力不支,突然一个人来了,用粉末撒到单氏的脸上,单氏立即倒下了,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青蛙。
吴生赶紧抱起青蛙就跑,异人驱使巨蛇在后面追。到了七峰山玉龙洞,吴生看到一个道人,站在山峰上面,吴生就求助他。这时候,异人赶着蛇也来了,见到道人和吴生,就用神符贴在蛇背上,蛇立即弹起来,靠近道人才停下。而玉龙洞的一条白蟒突然蹿出来,抓住巨蛇的头就把它吞掉了。这时候巨蛇大叫:“我是乡里的刘生,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吴生就请求道人放了刘生。道人于是施展法术,把刘生变成了人形。这时候,白蟒奔向异人,异人很害怕,赶紧就跑了。
道士说:“我是终南山的刘海,巡游到这里,可是我的坐骑金蟾给走丢了。这个巨蛙就是金蟾,它跟你有缘,今天缘分已经到头了,你应该把巨蛙还给我。”吴生就拜谢道人。道人说:“异人有巫蛊的法术,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还会来害你,我有一个办法传授给你,能够破他的巫蛊术。”吴生又拜谢,道人就把金蟾的皮拨下来送给他:“如果再遇到异人,用金蟾皮附在身上就行了,必然不会再害你。”吴生又下拜,起身发现道人已经不见了。
吴生天亮回到家里,见茅庐已经毁坏殆尽了,单氏又不见踪影,百感交集。于是就坐在门口的石凳上。这时候,忽然看见东方遮天蔽日,嗡声并起,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群蝗虫。蝗虫经过的地方,草木都没有了。吴生于是赶紧披上金蟾皮,一时间蝗虫大惊,纷纷朝南去了奇峰山上。吴生就变成一个大蟾蜍追去了,一路上吞噬了无数的蝗虫。到了一座山峰的顶上,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蝗虫,身长超过一丈。巨蝗与吴生打斗,吴生打不过,于是现了人形,巨蝗腾空飞起,落在吴生跟前,吴生慌乱中用金蟾皮附在巨蝗身上抵挡,巨蝗突然就变成了蟾蜍的形状。随着时间久远,也渐渐融入了山峰的石头中间。
吴生这才知道,道人传授给他是让用金蟾皮附在巨蝗身上,而不是附在自己身上。巨蝗其实就是异人变的。刘生受到惊吓,一个多月躺在床上起不了甚,汤药也都没有效果,半年后就死了。
今天大同七峰山上的一座峰就是金蟾的形象,应该就是异人变得那个。村里人叫它“蛤蟆峰”,传说已经很久远了。吴生后来在渭南县做县令,为政清正廉明。吉建军作这篇文言文记下来这件事。
作者:吉建军,字劳伍,诗人、作家、资深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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