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桥过后万木春——包林谈素描

以素描为造型基础的美术教育体系在中国经历了百年的发展，每一位初学者最早接受的便是这工具最简单的绘画训练。从使用的角度来看素描大体可分三种，入美院必考，上美院必修，创作中有用。第一种素描被称之为“应试素描”，如今的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客观上需要卷面评价标准的统一性、可操作性，这种素描由画石膏像到画人像，尽管形式千篇一律，但凭技巧仍可决出高低；第二种素描是“学院素描”，入学后同学得做长期作业，把握对象结构，描绘各种细节，展现不同质感，以精雕细琢达致栩栩如生，这类素描当属写实技法的训练，是再现物像不可或缺的手段；第三种素描则相对自由，具有表现性的特点和明显的辨识度，我将之归纳为素描的第三种存在，即“艺术家的素描”。

在画室2015

第三种素描所具有的特点，还不仅仅是对创作有用，也已然是独立的画种，例如梵高的风景素描、毕卡索的人体速写，还有近期在中国美术馆展出的珂勒惠支作品，皆因其画面的张力而历久弥新。当然，如今的美术生态中，既可为“造型”而“描”，也可用“语言”来“写”，但在我看来素描“写”的意义更为重要。素描的“写”要求更多的主动性，而主动性来自借表现对象实现对虚实、疏密、黑白灰等形式要素的把控，还有活跃的点，不同性格的线，大小的面，都是形式要素的客观存在。之所以说“客观”，是因为无论你看或不看，说或不说，它们都在那里，更因为无论中西，人们的审美总会有阶段性的诉求和改变。在现当代的时间进程中，摆脱文学的高大上叙事，回到绘画本身，就会出现有别于以往“栩栩如生法”的新作品，让画面中的光影不再是光影本身，固有色不再是固有色，当人们不再分得清何为摄影何为写实的价值时，绘画就会产生自我批评和自我革新的动力，就会产生从技法训练向语言探索的转变。

“美术不研究形式是不务正业！”吴冠中先生当年在逆境中独行，毕生倡扬艺术的本体价值，今天我们这所学院的教学没有理由不坚持，更不能被贬为“旁门小道”。

我多年来一直画速写，这是原中央工艺美院教学体系给我的影响，无论是画人物或风景，这是我坚持看和写的一种方式，称之为“素描”或“速写”我并不在意，一支笔一片纸，拿得起放得下，它们见证了我所教授的课程，去过的地方，看到的景致。既然选择了绘画，那么依靠摄影镜头所获得的“真实”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在画我之所见，从吸引我的细节开始，那些无形的、抽象的东西则是可感知而不可言说的，只能通过绘画来体验它的存在。我每学期开的素描课程看重两支笔：一是对中西绘画演变逻辑的认识，二是表达眼前的感受，这些感受得通过画面语言来传递，也即彼此对立统一的形式要素，令人既迷惑又向往的那些要素构成的结果，会是一件作品，而不是简单的习作或其它画种的工具。

2016年的来临想必会眷顾一部分过河者的命运，但最悲催的事情不是过河者找不到桥，而是过了桥，前方的万木春色却看不见。从“造型”到“写形”，其实开启的密码就眼前，但愿后来者不会视而不见。

包林

2015-12-30

包林素描作品欣赏：

早期的人体素描纸本炭笔19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