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说：不怕吃苦，苦半辈子；怕吃苦，苦一辈子。我认识一对夫妻，他们是中国最普通的夫妻，男的憨厚老实，女的温柔贤良，夫妻和睦，两个人学历不高，工作一般，男的在一家贸易公司做销售，女的在一家药房收银。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是好在有一处父母留下的房子，生活也算平淡安稳。
两个人平时没有大的花销，也没有太多的社交活动，唯一的奢侈活动就是每月去当地颇为有名的一家火锅店打打牙祭。
我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每次见到他们，我便要问问他们的近况，他们也总是微微一笑：“还是那样儿。”能把日子过得如同无风的湖水一般平静，也算是了不起了。两个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气，羡煞旁人。
他们也有缺钱的时候，曾经有一个月，因为随的份子太多，他们竟然没有吃火锅打牙祭的钱，于是两个人也很和平地互相安慰：“下个月再吃呗。也没什么大不了。”这样的生活态度简直让我恨死了他们，凭什么他们能够如此无忧无虑，而我一天没有活儿就精神高度紧张。照这样下去，他们俩都得道成仙了，我绝壁会被这种精神高度紧张的生活搞成神经病。
之后几年，我在各地奔波，参加各种研讨会，培训会，给民立学校讲课，各种走穴赚钱，当时我的想法很简单：赚钱！钱对于我们这些一没背景二没权势的人而言，是最稀缺的资源。我当时的座右铭就是：我爱钱，我爱死钱了。
每当我受到挫折或者身心疲惫的时候，我都会想到那对夫妇，他们对生活是那么地清心寡欲，是那么地心如止水，宠辱不惊。
六年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又回到了我读书的这座城市，这里的变化跟中国其他城市一样，日新月异，高楼崛地而起，道路四通八达，我站在曾经熟悉的地方，也倍感茫然。
没有别的朋友，我拨通了这对夫妇的电话，希望能够小聚一下，顺便了解一下他们的近况。而电话那头的那个憨厚老实的丈夫却犹犹豫豫，我以为他有什么不方便，就告诉他们，我可以去找他们。那丈夫最终才很不情愿地道：“那……好吧！你来平安里小区东门。”
我立即打车前往，到了那个地方之后，我看到了让我心里架构的大厦徒然坍塌的一幕：两个人守着一个烧烤摊，烟熏火燎地烤着肉串，当然，生意好到他们几乎没有空闲招呼我。我笑了笑，为自己曾经把他们当作精神的最终寄托，甚至当作心灵的安慰。
我找了一个简易的桌椅坐下了，他们显然发现了我，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忙生意去了。我一边翻看着手机，一边心情颇为沉重，我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他们从满足于现状成为了目前不惜摆地摊来赚钱的境地？
到了深夜十二点左右，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他们刚才手忙脚乱的节奏才缓和了下来，一边默契地配合着收拾碗筷和各种签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天。
我这才了解到，让他们发生巨大改变的是因为孩子。他们结婚近十年，一直没有孩子，去医院检查，结果是女方的问题，要想生下孩子，必须做试管婴儿。那是一笔对他们而言从来没有见过的巨款。男的安慰妻子：“没关系，大不了咱们丁克，不要孩子了！现在丁克那么多。”妻子却道：“这不是孩子的问题，是咱们未来生活的问题。这么一个简单的事都让咱们束手无策，以后万一有个突发情况，该怎么办？”两个人开始纠结了。他们终于又一次达成了共识：没有奋斗的人生，是凑活的人生，是苦着的笑。那种没有辛苦的平静生活是自欺欺人，虽然表面平静如水，其实暗流涌动，随时都有可能船毁人亡。宁愿笑着苦，也不能苦着笑！
两个人又没有别的本事，却有着大把的业余时间，于是俩人一合计：因为对美食的天生敏感，就做一点跟饮食有关的小生意吧。至少手里有些活钱可以用，慢慢再扩大生产。
于是，这个小烧烤摊就架起来了，熬了一年多，生意越来越顺，钱也越赚越多。虽然生活比以前辛苦，但是每天晚上计算收入的时候，两个人非常兴奋，也非常开心。每天都等待着出摊的那个时刻，生活却过得比以前更加充实，更加幸福。
这个妻子告诉我：“我看中了一个店面，已经交了租金了，你要是晚回来个把月，我们就能在小店面里招呼你了。”
我吃着他们烤好的肉串，品味着这五味杂陈的人生，生活是讲究的，万不能将就！他们那一句“宁愿笑着苦，不能苦着笑。”
作者：吉建军，字劳伍，诗人、作家、资深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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